懸圃宮,少主寢殿。
殿內靈氣氤氳,由暖玉鋪就的地板本該溫潤身心,此刻卻彌漫著一股壓抑的寒意。
嶽青冥半靠在錦榻上,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卻布滿了血絲,閃爍著駭人的怨毒光芒。
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中衣,但胸前似乎還殘留著吐血後的腥氣,以及那份刻骨銘心的恥辱。
嶽紅翎坐在榻邊的繡墩上,纖纖玉指正將一碗剛熬好的、散發著清苦藥香的靈液遞過去,眉宇間滿是擔憂:“哥,先把藥喝了,穩固體內的靈氣震蕩要緊。”
嶽青冥沒有接藥碗,猛地一把抓住嶽紅翎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嶽紅翎微微蹙眉。
“紅翎!”嶽青冥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急切,“你看到了!你都看到了!那個陸凡,他讓我,讓整個城主府顏麵掃地!此仇不報,我嶽青冥有何麵目再做這懸圃城少主?!”
嶽紅翎試圖掙脫,卻發現哥哥的手如同鐵鉗:“哥,你冷靜點!父親說了,大局為重,如今獸潮當前……”
“狗屁的大局!”
嶽青冥低吼著打斷她,胸口劇烈起伏,“那是父親被趙天算那奸商和柳雲瑤那賤婦的話蠱惑了!什麼機遇?什麼合作?與虎謀皮!那陸凡就是個禍害!必須除掉!”
他猛地湊近嶽紅翎,眼神灼熱得嚇人:“紅翎,你是我妹妹,是我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你一定要幫我!”
嶽紅翎看著哥哥近乎扭曲的麵容,那雙原本俊朗的眸子此刻隻剩下瘋狂和仇恨,她心中一陣發冷。
她張了張嘴,想勸他放下仇恨,想告訴他或許趙天算的計劃對懸圃城真的有利,想說他現在的狀態很危險……
可是,所有勸慰的話到了嘴邊,卻都被嶽青冥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怨毒堵了回去。
她了解自己的哥哥,驕傲,自負,將城主府的顏麵看得比什麼都重。
今日之辱,對他而言堪比剜心刺骨,絕無可能輕易放下。
此刻任何理性的勸說,在他聽來都可能是背叛。
“哥……”
嶽紅翎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力,“你先養好傷,其他的,等獸潮過後再從長計議,好不好?”
“等?我等不了!”
嶽青冥死死盯著她,“紅翎,你幫我!動用你在暗隼裡的人脈,幫我盯死陸凡!等他離開墜星山,等他落單……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弱點!我要他死!”
嶽紅翎心中劇震。
暗隼衛是父親直掌的力量,哥哥竟想讓她動用私交插手暗隼衛的事務?這已是觸犯大忌!
她看著嶽青冥那不容置疑、甚至帶著一絲威脅的眼神,仿佛她不答應,就不再是他妹妹一般。
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嶽紅翎用力抽回了手,將藥碗輕輕放在旁邊的矮幾上,站起身。
她避開嶽青冥那灼人的視線,聲音低沉而疲憊:“哥,你傷勢不輕,又急怒攻心,需要靜養。
這些話……我就當沒聽過。”
她走到殿門前,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你先冷靜把藥喝了吧,我……我去看看城防布置得如何了。”
說完,她不再停留,快步離開了寢殿,並輕輕帶上了殿門。
厚重的殿門隔絕了內外。
嶽青冥死死盯著那扇門,眼中最後一絲期望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冰冷和孤絕。
他猛地一揮袖,將矮幾上的藥碗掃落在地!
啪嚓!
精致的瓷碗摔得粉碎,漆黑的藥汁濺了一地,如同他此刻晦暗的心境。
“連你……也不幫我……”
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充滿了被全世界背叛的絕望和瘋狂,“好……很好……那我就自己來!陸凡……你等著!”
寢殿內,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那彌漫不散的、名為仇恨的毒藥氣息。
而殿外,嶽紅翎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仰頭望著懸圃城上空那逐漸亮起的護城大陣光暈,眼中充滿了迷茫和掙紮。
一邊是血脈至親的兄長,一邊是她內心認為的“公道”與城池的“大局”,她該如何抉擇?
……
殿門合攏的輕響,如同最終宣判的落槌,將嶽青冥心中最後一絲對親情的期待也徹底掐滅。
他孤坐在錦榻上,胸膛劇烈起伏,蒼白的臉上交織著屈辱、憤怒以及一種被至親“背叛”後的瘋狂。
地上碎裂的藥碗和潑灑的藥汁,映照著他此刻支離破碎的心境。
“好……都不幫我……都覺得我錯了……”
他低聲嘶語,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我就讓你們看看,誰才是對的!陸凡必須死!他的秘密,隻能屬於我!”
眼中最後一點猶豫被狠厲取代,嶽青冥掙紮著坐直身體,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
他伸出右手,指尖逼出一縷精血,淩空虛劃。
鮮血並未滴落,而是在靈力的牽引下,於空中勾勒出一個複雜而隱秘的符文。
這符文並不是懸圃城常見式樣,透著一種古老陰森的氣息,正是嶽千山在極其隱秘的情況下,授予他這個少主,用於在生死存亡關頭調動一支完全聽命於他個人的“暗隼”小隊的血契符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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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成型刹那,便無聲燃燒,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血色流光,遁入虛空。
不過片刻,寢殿角落的陰影如同水波般一陣晃動,四道全身籠罩在特製暗紋靈甲中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浮現。
他們單膝跪地,低頭斂目,氣息與陰影完美融合,若非親眼所見,幾乎感知不到他們的存在。
這便是嶽青冥掌握的暗隼小隊“影刃”,個個皆是金丹左右的好手,精於刺殺、追蹤、合擊。
“少主。”為首者聲音低沉沙啞,不帶絲毫感情。
嶽青冥看著眼前這四名絕對忠於自己的死士,眼中瘋狂之色更濃:“影一,父親派去追蹤陸凡的那隊暗爪,由誰帶領?現在何處?”
影一毫不猶豫回答:“回少主,是暗爪第七隊,隊長幽蝠,金丹前期修為,最擅隱匿追蹤。
按城主之前密令,他們應已尾隨陸凡進入墜星山外圍,任務是監視其動向,探查其秘密,非必要不動手。”
“很好。”嶽青冥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立刻通過秘法聯係幽蝠,告訴他,任務變更!”
他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透著刺骨的殺意:“放棄一切監視探查!我要陸凡死!讓他和他的人,在墜星山內,不惜一切代價,將陸凡絕殺!
製造意外,引動獸群,或者直接圍攻……我不管他用什麼方法,我隻要結果帶著陸凡的人頭,或者至少是他徹底死亡的確切證據回來複命!”
影一聞言,身形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但立刻恢複如常:“遵命!任務變更,絕殺陸凡。
那……星髓核心或其隨身之物?”
“若能拿到,自然最好!但首要目標是他的命!絕不能讓他活著走出墜星山!”
嶽青冥低吼,“記住,此事絕密!即便是對城主,乃至其他暗隼同僚,也不得泄露半分!若事敗……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影刃明白!”四名影刃成員齊聲低應,聲音冰冷如鐵。
“去吧!立刻傳令!你們全部也做好準備,隨時接應,或……處理意外。”嶽青冥揮揮手,疲憊中帶著亢奮地靠回錦榻。
四道身影再次融入陰影,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嶽青冥獨自留在空曠而冰冷的寢殿中,聽著窗外隱隱傳來的警鐘和城防調動的喧囂,臉上露出了大仇即將得報的扭曲快意。
“陸凡……任你天賦異稟,實力詭異,落入暗隼衛的死亡羅網,我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
夜色如墨,銀月高懸。
清冷的月輝如同水銀瀉地,穿透逐漸濃鬱的彩色星瘴,在墜星山崎嶇猙獰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陸凡雙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在通往墜星山深處的崎嶇小徑上。
四周灰黑色的星殞岩在越發濃鬱的彩色星瘴映照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暈,空氣裡彌漫著一股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怪異氣味。
“嘖,這地方空氣質量真差,比我們那的霧霾還離譜。”他撇撇嘴,順手拍散一縷試圖纏繞過來的粉紅色瘴氣,那瘴氣如同遇到克星般滋滋消散。
“風大佬,你說下麵那家夥是不是有口臭?這味兒也太衝了。”
他話音落下,臂骨深處,一個帶著幾分清冷與亢奮交織的女聲直接在他識海中響起。
“九竅玲瓏體萬邪不侵,區區逸散星瘴自然奈何不了你。
不過,小子,你這次可能真捅了個大篙子。”
“嗯?怎麼說?”陸凡腳步不停,隨意一腳踢開一塊擋路的晶化碎石。
“星髓乃星辰核心本源,大量抽取,如同抽走支撐地脈的基石。
碎星淵深處平衡已被你打破,蟄伏其中的東西……要出來了。”
風清依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我能感覺到,這片山脈的劍在哀鳴,那些沉睡的、被星力扭曲的生靈,正在瘋狂。”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前方扭曲的林地深處,驟然亮起數十對猩紅的眼眸!
低沉的咆哮聲由遠及近,地麵開始微微震動。
嗖!嗖!嗖!
三道黑影快如閃電,從不同方向撲殺而來!
左邊一頭形如獵豹,卻通體覆蓋著暗影般的鱗甲,正是以速度著稱的影遁豹。
右邊則是一隻體型碩大、甲殼閃爍著晶光的巨蠍,蠍尾高高揚起,毒針泛著幽藍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