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的京城,繁花褪去了三分穠豔,卻添了七分清雅。永安侯府的馬車碾過青石板路,車輪轆轆間,驚起簷下幾隻銜泥的春燕,翅尖掃過垂落的柳條,漾起細碎的綠意。
車廂內,沈清辭正捧著一本新刊的話本看得入神,嘴角時不時勾起一抹淺笑。身側的雲溪見她這般模樣,忍不住打趣:“小姐,這《江湖客》都看第三遍了,裡麵的俠女劫富濟貧的橋段,您就不覺得膩?”
沈清辭抬眸,眼底還帶著話本裡的餘韻,笑道:“膩什麼?你看這俠女,明明是商戶之女,卻能憑著一身智慧,把那些為富不仁的鹽商耍得團團轉,最後還能全身而退,多痛快。”她將話本合上,指尖劃過封麵精致的燙金紋路,“再說了,咱們今日要去的琉璃閣,聽說藏著不少奇珍異寶,說不定也能遇上些‘有意思’的事。”
雲溪眨了眨眼,想起出門前管家特意叮囑的話,不由得有些擔心:“小姐,聽聞那琉璃閣的東家背景不簡單,行事又素來霸道,咱們隻是去選幾件賀禮,可彆真遇上什麼麻煩才好。”
“放心。”沈清辭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輕鬆,“咱們是去消費的,又不是去砸場子,難不成他還能把paying的客人往外趕?”她故意模仿著上輩子聽來的洋文腔調,惹得雲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說話間,馬車已停在了琉璃閣門前。這琉璃閣果然名不虛傳,朱紅大門上鑲嵌著鎏金的雲紋,門楣高懸一塊黑漆牌匾,“琉璃閣”三個大字筆力遒勁,透著幾分貴氣。門前兩側擺放著兩尊漢白玉獅子,鬃毛卷曲,眼神威嚴,一看便知造價不菲。
剛踏入店門,一股淡淡的檀香便撲麵而來。店內的陳設極為雅致,四壁皆用梨花木打造的博古架,上麵擺放著各色琉璃器皿、玉器古玩,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進來,照在琉璃盞上,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令人目不暇接。
店內已有不少客人,大多是衣著光鮮的達官顯貴或富家太太,正圍著店員低聲詢問著什麼。沈清辭目光一掃,很快便被角落處的一個展櫃吸引了注意力。展櫃內擺放著一套琉璃茶具,盞身通透如水晶,上麵用青金色的顏料繪製著纏枝蓮紋,筆觸細膩,栩栩如生,盞底還刻著一個小小的“雲”字,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筆。
“小姐,這套茶具真好看,若是用來送給長公主殿下做生辰賀禮,再合適不過了。”雲溪也注意到了這套茶具,眼睛一亮。
沈清辭點點頭,正欲喚店員過來詢問價格,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喲,這不是永安侯府的沈小姐嗎?怎麼也來這種地方湊熱鬨?”
沈清辭回頭,隻見一個穿著桃紅色綾羅裙的女子正扭著腰肢走來,臉上帶著幾分挑釁的笑意。這女子是禮部侍郎家的三小姐李嫣然,素來與沈清辭不對付,仗著自己容貌尚可,又嫁了個伯爵府的公子,平日裡便愛四處炫耀,專挑彆人的不痛快。
沈清辭淡淡瞥了她一眼,語氣疏離:“李小姐說笑了,琉璃閣開門做生意,自然是來者不拒,難不成隻許你李小姐來,就不許彆人來了?”
李嫣然被噎了一下,臉色微微一沉,隨即又揚起笑容,目光落在那套琉璃茶具上,故作驚訝道:“原來沈小姐也看上了這套‘雲紋盞’?可惜啊,這套茶具我已經讓掌櫃的留著了,沈小姐若是喜歡,隻能再等下一批了。”
她說著,故意抬了抬下巴,示意身旁的丫鬟去叫掌櫃。
雲溪氣得臉色發白:“你胡說!我們明明是先看到的,憑什麼你說留著就留著?”
“憑什麼?”李嫣然嗤笑一聲,“就憑我願意出雙倍的價錢。沈小姐,不是我說你,永安侯府雖是國公府出身,可這幾年光景不如從前了吧?這套雲紋盞價值千金,你確定你買得起?”
這話無疑是在譏諷沈清辭家道中落,拿不出錢來。周圍的客人聽到動靜,紛紛看了過來,眼神裡帶著幾分好奇和看熱鬨的意味。
沈清辭臉上的笑容不變,心裡卻已冷笑連連。這李嫣然還真是不長記性,上次在賞花宴上被自己懟得下不來台,今日居然還敢來挑釁。千金?彆說千金,就是萬金,她沈清辭也未必放在眼裡。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錦緞長袍、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正是琉璃閣的掌櫃王福。他一看到李嫣然,臉上立刻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李小姐,您來了?您要的那套雲紋盞,小的已經給您妥善保管好了,這就給您取來。”
李嫣然得意地看了沈清辭一眼,對王福說道:“王掌櫃,還是你懂事。對了,這位沈小姐也挺喜歡這套茶具的,你不妨跟她說說,讓她死了這條心吧。”
王福順著李嫣然的目光看向沈清辭,見她衣著素雅,容貌卻清麗脫俗,氣質不凡,心裡不由得有些猶豫。永安侯府的名頭他自然是聽過的,雖然這幾年確實不如鼎盛時期,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是他一個掌櫃能輕易得罪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可李嫣然背後的伯爵府也不好惹,而且李嫣然還許諾了雙倍價錢,這對他來說誘惑力不小。權衡利弊之下,王福還是硬著頭皮對沈清辭說道:“沈小姐,實在對不住,這套雲紋盞確實已經被李小姐預定了。您若是不嫌棄,小店還有其他款式的琉璃茶具,性價比也很高,小的給您推薦幾款?”
“性價比?”沈清辭挑眉,語氣帶著幾分玩味,“王掌櫃,做生意講究的是先來後到,誠信為本。我和我的丫鬟明明先看中了這套茶具,還沒來得及詢問價格,李小姐就說已經預定了,這未免也太不合規矩了吧?”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王福有些慌亂的臉,繼續說道:“更何況,我剛才聽李小姐說,她願意出雙倍價錢?不知王掌櫃可否告知,這套雲紋盞的原價是多少?”
王福愣了一下,如實回答:“回沈小姐,原價是一千兩白銀。”
“一千兩?”沈清辭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輕輕放在櫃台上,“既然李小姐願意出雙倍,那我出三倍。王掌櫃,現在這套茶具,該歸我了吧?”
那張銀票是麵額三千兩的,上麵的數額清晰可見。周圍的客人都驚呼出聲,三千兩白銀買一套茶具,這也太豪氣了!
李嫣然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沒想到沈清辭居然真的願意出這麼多錢。她雖然嫁入伯爵府,可手裡的月錢有限,雙倍價錢已經是她能拿出的極限了,三倍價錢她根本負擔不起。
“你……你故意的!”李嫣然氣得渾身發抖。
沈清辭無辜地聳聳肩:“李小姐這話就不對了,買賣自願,價高者得,這不是生意場上的規矩嗎?剛才你不也是想用雙倍價錢搶我的東西?怎麼現在我出三倍,你就不樂意了?”
她的話懟得李嫣然啞口無言,周圍的客人也紛紛議論起來,都說李嫣然不講道理,先搶彆人看中的東西,現在被人出價更高,又輸不起,實在有失體麵。
王福看著櫃台上的銀票,眼睛都直了。三倍價錢,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足夠他賺得盆滿缽滿了。他立刻換上一副更加諂媚的笑容,對沈清辭說道:“沈小姐果然大氣!既然沈小姐願意出三倍價錢,那這套雲紋盞自然是歸沈小姐了。李小姐,實在對不住,您看……”
李嫣然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無可奈何。她總不能真的拿出三千兩白銀來跟沈清辭搶,那樣不僅會被人笑話,還會被伯爵府的人責罵揮霍無度。
“哼!”李嫣然狠狠瞪了沈清辭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道,“沈清辭,你給我等著!”說完,便帶著丫鬟怒氣衝衝地離開了琉璃閣。
看著李嫣然狼狽離去的背影,雲溪忍不住拍手叫好:“小姐,您太厲害了!剛才真是氣死我了,還好您想出了這個辦法,讓她偷雞不成蝕把米。”
沈清辭笑了笑,拿起那套雲紋盞仔細端詳著。這套茶具確實做工精良,釉色均勻,紋路清晰,確實是難得的珍品。不過,三千兩白銀對她來說,也隻是九牛一毛而已。上輩子她可是身價百億的投資大佬,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這點錢,還真不放在眼裡。
王福小心翼翼地將茶具包裝好,遞給沈清辭,臉上的笑容越發諂媚:“沈小姐,您真是好眼光。這套雲紋盞是咱們店裡的鎮店之寶之一,由江南最有名的琉璃匠人親手打造,整個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套了。”
沈清辭接過茶具,淡淡說道:“王掌櫃,做生意還是誠信為好。今日若不是我願意出高價,恐怕你就要失信於顧客了。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還是按規矩來比較好。”
王福連忙點頭哈腰:“是是是,沈小姐教訓得是,小的記住了。以後一定按規矩辦事,絕不偏袒任何一方。”
就在沈清辭準備離開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展櫃角落裡擺放著一個不起眼的琉璃瓶。那瓶子通體呈淡綠色,形狀小巧玲瓏,瓶身上似乎刻著一些奇怪的紋路,看起來並不起眼,也沒有其他琉璃器皿那般光彩奪目。
但沈清辭卻覺得這瓶子有些不一般。上輩子她曾在一個考古節目上見過類似的瓶子,據說是漢代的琉璃古瓶,采用的是失傳已久的“古法琉璃”工藝,價值連城。而且,那瓶子上的紋路,似乎是一種古老的吉祥紋樣,寓意著富貴安康。
她走上前,指著那個琉璃瓶問道:“王掌櫃,這個瓶子怎麼賣?”
王福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臉上露出幾分詫異:“沈小姐,您說這個?這隻是一個普通的琉璃瓶,是小店進貨時順帶進來的,不值什麼錢。您若是喜歡,隨便給幾個銀子就行。”
他顯然沒把這個琉璃瓶放在眼裡,隻當是個普通的小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