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可如何是好啊太醫!”王心之急得直跺腳,聲音裡是真帶上了哭腔這次是真的急,生怕計劃泡湯),“您快開個方子救救殿下吧!”
周太醫沉吟片刻,撚著胡須,緩緩道:“湯藥固不可少,當以清心降火、安神定誌、益氣養陰為主。然,此乃治標。欲治本……”他看向朱由檢,語氣鄭重,“殿下必須離開這王府深宅!尋一處開闊、清淨、遠離喧囂、氣息暢通之地靜養!依山傍水最佳,以天地自然之清氣,滌蕩胸中鬱結,調養心神!此乃……移情易性之法!否則,縱有仙丹妙藥,亦是徒然!”
來了!朱由檢心裡的小人歡呼雀躍。西山皇莊!依山傍水!開闊清淨!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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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西山皇莊!”王心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尖叫起來,“太醫!西山那邊的皇莊最是清淨!有山有林子,還有泉水!離京城也不甚遠!您看……”
周太醫聞言,捋著胡須,緩緩點頭:“西山……嗯,此地山勢平緩,林木蔥鬱,泉流清冽,倒是個養心靜氣的好去處。若能在彼處安心靜養一段時日,輔以湯藥調理,殿下這鬱結之症,或有轉圜之機。”
“好!好!太好了!”王心之激動得差點蹦起來,立刻轉身對著榻上的朱由檢,用全院子都能聽到的聲音“稟報”,“殿下!您聽見了嗎?太醫說了,西山皇莊是您的救星啊!奴才這就去稟報皇後娘娘和萬歲爺!求恩典讓您去靜養!您可千萬要撐住啊!”
朱由檢適時地“悠悠轉醒”,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眼神依舊“虛弱”而“迷茫”,仿佛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他“艱難”地看向周太醫,聲音細若蚊呐:“有勞……太醫了……本王……也覺得……那地方……聽著就……心裡鬆快些……”這斷句,這氣聲,把一個病弱孩童的期盼演得淋漓儘致。
周太醫連忙躬身:“殿下言重了。此乃老臣分內之事。老臣這就去斟酌方子,並擬一份陳情奏疏,將殿下病情及靜養之需,詳呈皇後娘娘禦覽。”他看了一眼朱由檢“蒼白”的小臉,又補充道,“殿下切記,靜養期間,務必放下所有思慮,安心休養,萬不可再勞神費心。讀書之事,也需暫緩。”他特意加重了“放下所有思慮”幾個字。
朱由檢“虛弱”地點點頭:“本王……知道了……謝太醫……”
送走了周太醫和他的小學徒,書房的門一關上,王心之臉上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和得意。他湊到軟榻邊,壓低聲音,眼睛亮得驚人:“殿下!成了!周老頭這診斷,簡直是給咱們量身定做的!‘虛火內熾’、‘心緒鬱結’、‘稚嫩小樹強承千鈞’……嘖嘖,說得太好了!還有那‘移情易性之法’,簡直絕了!”
朱由檢也一骨碌從榻上坐了起來,剛才那副病入膏肓的樣子一掃而空,小臉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他拍著王心之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心之,乾得漂亮!你那幾聲嚎,絕對是點睛之筆!還有那‘憂國憂民背《大明律》’的梗,神來之筆!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他順口吐出了個王心之完全聽不懂的詞。
王心之雖然不懂“奧斯卡”是什麼,但“小金人”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他嘿嘿傻笑著撓頭:“都是殿下教導有方!奴才就是按您吩咐的,往狠了說,往慘了演!那周老頭,被奴才唬得一愣一愣的!”
“接下來就看周太醫那封奏書的威力了。”朱由檢跳下軟榻,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戶。初夏微熱的風帶著自由的氣息湧進來,吹散了一室沉悶的藥味和陳腐。“皇後娘娘那邊……應該問題不大。”他那位名義上的皇嫂張嫣,曆史上風評尚可,性情還算寬厚。自己一個“體弱多病”又“憂思成疾”的藩王弟弟想去個偏僻皇莊養病,這種無傷大雅的要求,她沒理由阻攔。
至於皇兄天啟皇帝?朱由檢嘴角勾起一絲微妙的弧度。那位木匠皇帝此刻恐怕正沉迷於他的鑿子、刨花和精巧的宮殿模型,隻要不威脅到他的木工房和魏忠賢,自己這點小事,估計連他案頭的邊角都夠不上。
果然,事情順利得超乎想象。
兩日後,中宮懿旨便送到了信王府。旨意措辭溫和,充滿了長嫂對幼弟的關懷,大意是:信王由檢,天資聰敏,然年幼體弱,近又神思耗損,禦醫診為心氣鬱結,亟需開闊之地靜養以安神體。特恩準其移居西山皇莊調養,一應用度由內府撥給,著王府屬官、內侍妥善伺候,務必使信王安泰。
沒有繁文縟節,沒有多餘的盤問,順暢得如同抹了油。朱由檢捧著那份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懿旨,指尖都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成了!牢籠的鑰匙,到手了!
整個信王府立刻像上了發條的機器般運轉起來。王心之成了總指揮,小身板爆發出驚人的能量,尖細的嗓音在王府各個角落回蕩:
“快!把殿下慣用的那套白瓷茶具包好!墊厚實點!摔碎了仔細你們的皮!”
“那方端硯!對,就那個!給咱家小心捧著!殿下的心頭肉!”
“被褥!多帶幾床!要最軟和的!西山那地方,聽著就陰冷!”
“哎呦喂!那個誰!誰讓你把恭桶也打包的?!晦氣!拿開拿開!……等等!算了算了,帶上帶上!殿下用慣了王府的!”
“藥!周太醫開的那些安神養心的藥丸子,都裝瓷瓶裡!封好口!彆受了潮!”
朱由檢坐在正廳裡,看著院子裡一片雞飛狗跳、箱籠堆積如山的景象,眼皮直跳。知道的他是去皇莊養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舉家搬遷、開荒拓土呢!
“心之,”他忍不住開口,“我們是去靜養,不是去西山開雜貨鋪。精簡!精簡懂不懂?帶那麼多東西,是嫌不夠招搖嗎?”他重點強調,“我那些‘小玩意兒’,你親自收拾,用那個不起眼的樟木箱子裝,夾在衣物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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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心之正指揮兩個小太監吭哧吭哧地抬著一個巨大的紅漆描金衣櫃,聞言立刻小跑過來,抹了把汗,壓低聲音:“殿下放心!您那些寶貝疙瘩,奴才親自打包,裹了三層軟布,塞在裝舊書的箱子裡,保準誰也看不出!至於這些……”他指了指堆成小山的箱籠,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動靜大點好!動靜不大,怎麼顯得殿下您‘病體沉重’,需要周全照顧呢?再說了,咱們去那皇莊,總得有點家當撐撐場麵不是?”
朱由檢一愣,隨即啞然失笑。這小子,心思倒是越來越活絡了。也罷,由他折騰吧,隻要核心目標達成,這些細枝末節,全當是迷惑外界的煙霧彈了。
出發的日子定在三日後。天剛蒙蒙亮,信王府中門大開。一輛裝飾著親王徽記、寬敞卻並不算過分奢華的馬車停在門前,後麵跟著一串裝載著各種箱籠行李的騾車。王府侍衛和隨行的太監、宮女垂首肅立。
朱由檢穿著親王常服,外罩一件略顯寬大的素色披風,被王心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一步三晃地走向馬車。他臉色依舊“蒼白”,腳步“虛浮”,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臨上車前,他還“虛弱”地扶著車門框,回頭“留戀”地望了一眼朱漆大門和門楣上“信王府”三個鎏金大字,那眼神,充滿了“依依惜彆”和“不知歸期”的惆悵。
周圍的王府屬官和內侍們見狀,無不麵露戚容,有幾個感性的小宮女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淚。殿下真是太可憐了,小小年紀,就被病痛折磨得連家都待不住……
隻有王心之,一邊用十二萬分的小心把朱由檢“捧”進鋪著厚厚軟墊的車廂,一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嘀咕:“殿下,您這最後一眼,絕了!保管讓他們念叨半年!”
馬車緩緩啟動,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骨碌碌的聲響,駛離了這座困了他數年的華麗牢籠。王府高大的門樓在晨霧中漸漸模糊、遠去。
車廂裡,厚厚的錦緞車簾隔絕了外麵的視線。剛才還弱柳扶風的信王殿下,瞬間挺直了腰板,一把扯掉那件礙事的披風。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積壓在胸中的所有濁氣都吐出去,臉上哪裡還有半分病容?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充滿了對未知前路的興奮和躍躍欲試的鋒芒。
他撩開車窗簾子一角。清晨的北京城剛剛蘇醒,街巷間彌漫著炊煙、塵土和市井生活特有的混雜氣息。熟悉的景象在車窗外流動。
“終於……出來了!”朱由檢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興奮,更是解脫。
王心之坐在他對麵,小臉上也全是壓抑不住的激動紅光,他搓著手:“殿下,咱們這算是…蛟龍入海了?”
“入海?”朱由檢放下簾子,靠回柔軟的墊子裡,嘴角勾起一個充滿野心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劍,“不,心之。這才剛出牢籠,頂多算……潛龍離淵。”
他微微眯起眼,仿佛已經看到了西山腳下那片荒僻卻充滿無限可能的土地。
“真正的風雲,”少年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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