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收服方正化下)——心腹的影子
皇莊深處,一間特意騰出的、相對乾淨的廂房裡,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氣。方正化躺在臨時鋪就的床榻上,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乾裂,呼吸微弱而急促。左肩被厚厚的、浸著褐色藥汁的麻布緊緊包裹,但仍有絲絲暗紅的血跡頑固地洇透出來,像一朵凋零的殘梅。他雙目緊閉,眉頭因持續的劇痛而緊鎖,冷汗不斷從額角滲出。
朱由檢,這位九歲的信王,此刻正毫無形象地蹲在一個小火爐前。爐子上架著一個從工坊找來的、洗刷乾淨的鐵鍋,裡麵咕嘟咕嘟翻滾著濃稠的褐色藥湯。他一手拿著把破蒲扇,小心翼翼地控製著爐火,一手時不時用根乾淨的木棍攪動幾下藥汁,防止糊底。汗水同樣浸濕了他額前的碎發,小臉被爐火烤得通紅。
“王爺!這…這如何使得!您萬金之軀,怎能做這等粗活!讓奴婢來,讓奴婢來!”王心之急得在旁邊團團轉,幾次想上前搶過扇子,都被朱由檢一個眼神製止了。
“閉嘴!王伴伴。”朱由檢頭也不抬,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疲憊,“去把那些煮過的布條再煮一遍,晾乾備用。還有,溫著的米湯呢?待會方公公醒了要喂他喝點。”
“是…是,奴婢這就去。”王心之看著自家王爺那不容置喙的側臉,再看看床上生死未卜的方正化,眼眶一紅,不敢再多言,趕緊去忙活了。
朱由檢盯著鍋裡的藥湯,心裡卻在瘋狂吐槽:抗生素!消炎藥!破傷風針!老天爺,你讓我帶著物理知識穿越,怎麼不順手塞點現代醫學常識?這時代的外傷感染就是閻王爺的催命符啊!他隻能憑著模糊的記憶,指揮工匠們緊急熬煮了些據說有消炎止血作用的草藥鬼知道有沒有用),然後就是物理降溫、保持傷口清潔用蒸餾過的烈酒充當消毒劑,心疼得他直抽抽)、補充水分和營養這些笨辦法。
“方公公,你可千萬挺住。”朱由檢低聲自語,像是在給對方打氣,也像是在給自己定心,“你這條命,本王保定了!以後還得讓你當大內總管,管著幾千號人呢,怎麼能折在一頭野豬手裡?太跌份兒了!”
整整三天三夜,朱由檢幾乎寸步不離。他親自給方正化換藥手法笨拙但極其小心),用擰乾的冷布巾一遍遍擦拭他滾燙的額頭和脖頸,在他囈語時低聲安撫,在他吞咽困難時一點點喂進溫熱的米湯。王心之負責打下手,看著自家王爺那遠超年齡的專注與韌性,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工坊那邊的事務,隻能暫時交給李若璉盯著,煉鐵爐也暫時熄了火。
第四天清晨,熹微的晨光透過糊著厚厚桑皮紙的窗戶,在室內投下朦朧的光影。朱由檢正趴在床邊小憩,忽然感覺手背被什麼東西輕輕碰了一下。他猛地驚醒,抬頭看去。
隻見床榻上的方正化,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雖然依舊黯淡無神,布滿了血絲,卻不再是昏迷時的空洞。他正艱難地、極其輕微地移動著右手的手指,試圖觸碰朱由檢搭在床邊的手。
“王…王爺…”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醒了!方公公,你醒了!”朱由檢瞬間睡意全無,巨大的喜悅湧上心頭,他立刻探身過去,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處,“彆說話,彆動!你傷得很重,需要靜養!”他一邊說,一邊迅速拿起旁邊溫著的清水,用乾淨的軟布蘸濕,輕輕潤濕方正化乾裂的嘴唇。
清涼的水滋潤了乾渴的喉嚨,方正化似乎恢複了一點精神。他看著眼前這個麵容稚嫩、眼窩深陷、明顯疲憊不堪的信王,再感受著肩頭傳來的陣陣鈍痛,昏迷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瞬間湧入腦海——野豬恐怖的獠牙,王爺向後摔倒的身影,自己撲出去時那不顧一切的念頭……
“奴…奴婢該死…驚擾…王爺…”他掙紮著想表達歉意,聲音依舊破碎。
“該死的是那頭畜生!”朱由檢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要不是你,本王現在恐怕已經去跟列祖列宗報到了!方公公,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他刻意加重了“救命恩人”四個字,眼神無比鄭重地看著方正化。
方正化愣住了。他隻是一個最低賤、最不起眼的小太監,在信王府裡,他的存在感甚至不如王心之養的鸚鵡。為主子擋災,在他看來是天經地義,死了是命,活著是運。他從不敢奢望什麼“救命恩人”的稱呼,更不敢想象王爺會衣不解帶地親自照料他三天三夜!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合著巨大的惶恐,瞬間衝垮了他虛弱的心房。他嘴唇哆嗦著,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順著凹陷的臉頰滑落,滴在枕頭上。“奴婢…奴婢不敢…這是…本分…”
“在本王這裡,沒有什麼是‘本分’!”朱由檢的聲音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威嚴,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本王看你,心思沉穩,遇事不慌。那日若非你反應快,本王危矣。這份機敏,這份赤膽忠心,豈是尋常‘本分’二字能囊括?”他頓了頓,看著方正化眼中的震驚和茫然,話鋒一轉,帶著點神秘兮兮的意味,“而且…本王觀你麵相,有‘大器晚成’之相,日後必是能輔佐本王成就一番事業的人物!困在這小小的皇莊裡,做個灑掃小監,豈不埋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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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佐…成就事業?”方正化徹底懵了。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一個無根之人,能有什麼事業?輔佐王爺?他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比傷口還疼。
朱由檢沒有立刻解釋,反而神秘一笑,站起身:“你且好好養傷。等你精神好些了,本王給你看樣‘好東西’,讓你開開眼界。”說完,他吩咐王心之好生照看,便轉身出去了。留下方正化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救命恩人”、“大器晚成”、“成就事業”、“好東西”這些如同天書般的詞句,以及王爺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又過了七八日,在朱由檢“超時代”的衛生護理主要是勤換藥、保持乾淨)和精心調養下,方正化的傷勢奇跡般地開始好轉。高熱徹底退了,傷口雖然依舊疼痛,但紅腫明顯消退,也沒有出現可怕的潰爛流膿。這在這個時代,幾乎算得上神跡。方正化對王爺的感激和敬畏,已經上升到了近乎神化的程度。
這天午後,方正化已能勉強靠著厚厚的軟枕坐起身。朱由檢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用黑布蒙著的東西,看起來像個小小的木盒子。
“方公公,感覺如何?”朱由檢笑眯眯地問。
“托王爺洪福,奴婢…好多了。”方正化連忙想掙紮著行禮,被朱由檢按住。
“嗯,氣色是好多了。”朱由檢點點頭,把手中的“盒子”放在床邊的小幾上,“來,本王給你看樣寶貝。”他故意賣關子,緩緩掀開了蒙著的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