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在地圖上從南向北劃出一條曲折的線:“糧食最終囤積點…設在河南懷慶府今河南焦作沁陽一帶)、山西平陽府今山西臨汾)靠近陝甘的隱秘水陸碼頭!那裡是我們控製的秘密轉運點,讓李若璉提前派人接應,確保安全!”
李若璉聽得熱血沸騰,這是大手筆!真金白銀砸下去買糧,再千裡轉運!他立刻抱拳:“卑職遵命!立刻安排最可靠的兄弟,持殿下密令,快馬趕赴天津,與沈老板彙合,並提前打通河南、山西的接應點!保證一粒米都丟不了!”
方正化則想得更深一層,帶著謹慎提醒:“殿下,如此巨量購糧轉運,所需銀錢…恐是天文數字。工坊和商隊賬上…”
“錢不是問題!”朱由檢斬釘截鐵,“肥皂、玻璃鏡、蒸餾酒,還有沈廷揚海貿的利潤,加上本王這些年‘省吃儉用’攢下的體己,全部拿出來!不夠,就讓陳子安想辦法,把王府名下能抵押的田莊鋪麵都押出去!再不夠…去找那些與沈廷揚交好、背景乾淨又有實力的南方豪商拆借!利息給高點也無妨!告訴陳子安,這是頭等大事!賬目可以做得漂亮點,但銀子,必須第一時間到位!”
為了糧食,朱由檢準備砸鍋賣鐵了!方正化不再多言,躬身應道:“是!老奴這就去傳話給陳先生,讓他全力籌措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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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朱由檢盯著兩人,一字一句,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事代號‘輸粟’。所有環節,必須絕對保密!參與人員,務必可靠!購糧、轉運、囤積,皆以沈廷揚商號的名義進行,與信王府絕不能有絲毫明麵上的牽連!若有人問起,就是南方豪商見機囤貨,準備發國難財!明白嗎?”
“明白!”李若璉和方正化同時肅然應命。他們深知此事的分量和風險。
安排完這樁關乎未來西北大局的隱秘行動,朱由檢稍稍鬆了口氣。錢糧是根本,有了糧食,才能談後續的安置、招撫,才能避免流民徹底滑向深淵。至於高迎祥、王大梁之流…朱由檢眼中寒光一閃。等糧食到了,力量積蓄夠了,有的是手段收拾他們!現在,還得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他剛想讓兩人退下,書房門被輕輕叩響。王銳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大人指李若璉),有情況!”
李若璉看了朱由檢一眼,朱由檢點頭示意。李若璉打開門,王銳閃身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古怪和興奮混雜的表情。
“殿下,指揮使大人!”王銳抱拳行禮,聲音壓得極低,“‘泥鰍’有動靜了!”
“哦?”李若璉精神一振,“說!”
“那黃三,今日晌午換了身走街串巷貨郎的打扮,挑著個擔子,在王府西側牆外的幾條胡同轉悠了大半天。卑職的人一直遠遠吊著,沒驚動他。這廝看似在賣些針頭線腦,眼睛卻一直往王府後門和工坊角門那邊瞟,還在幾處僻靜牆角做了些不起眼的標記。傍晚時分,他溜進了鼓樓西大街的‘醉仙樓’,在二樓臨窗的雅座要了壺酒,一坐就是一個時辰。”
“醉仙樓?”李若璉皺眉,“那地方魚龍混雜…他在等誰接頭?”
“怪就怪在這兒!”王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沒等任何人!一個時辰後,他晃晃悠悠下樓,似乎喝得有點多。就在他走到醉仙樓後巷,一個僻靜的拐角處時…突然!從旁邊躥出兩個蒙麵漢子,手持短棍,二話不說,對著黃三就是一頓悶棍!下手又快又狠,專打關節和軟肋,那黃三連慘叫都沒發出幾聲,就被打翻在地,像條死狗一樣癱著了!”
“被人打了悶棍?!”李若璉愕然,這發展完全出乎意料。“誰乾的?看清了嗎?”
“動手的人動作極快,顯然是老手!得手後立刻鑽入旁邊的小巷,消失得無影無蹤。卑職的人怕暴露,沒敢跟太近,隻隱約看到那兩個蒙麵人身形精悍,穿著像是…像是京城裡大戶人家護院的短打衣裳。”
書房內一片寂靜。方正化眯起了眼,若有所思。朱由檢的手指又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起來,節奏緩慢而帶著一種洞悉的意味。
“然後呢?”李若璉追問。
“然後更奇怪了!”王銳舔了舔嘴唇,覺得這事透著邪性,“那倆蒙麵人剛跑,還沒等卑職的人想好要不要上前‘撿屍’,巡街的順天府衙役就‘恰好’溜達到了那條後巷!他們發現了昏死過去的黃三,立刻咋咋呼呼地把他抬走了,說是送醫救治,還嚷嚷著要抓凶徒!整個過程…快得像排演好的!”
李若璉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順天府衙役?他們出現的時機也太巧了吧?”
“是啊,大人!”王銳也覺得蹊蹺,“就像是…專門等著去‘收場’一樣!”
朱由檢忽然笑了,笑聲很輕,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他看向李若璉和方正化:“你們說,這像是誰的手筆?”
方正化眼中厲芒一閃,尖聲道:“殿下,這分明是苦肉計加撇清計!崔應元這條老狗,發現‘泥鰍’可能暴露了,甚至可能被咱們盯上了!他舍不得這條好用的‘泥鰍’徹底廢掉,又怕被咱們順藤摸瓜抓到他頭上!所以,乾脆自己派人把‘泥鰍’打一頓,再讓順天府的人‘及時’出現把人弄走!這樣一來,‘泥鰍’的傷有了‘合理解釋’——街頭鬥毆遇襲,與探查王府無關!他崔應元也能把自己摘乾淨!順天府那邊,多半也得了東廠的招呼,不會深究,隨便找個街頭混混頂罪了事!”
李若璉也反應過來,咬牙罵道:“好個奸猾的老閹狗!斷尾求生!夠狠!”
“不止是斷尾求生。”朱由檢的笑容斂去,眼神變得銳利如鷹隼,掃過李若璉和王銳,“他這是在警告我們。警告我們,他知道了我們在查他。警告我們,他的人就算折了,我們想抓他的把柄,也沒那麼容易。更是在試探…試探我們的反應,試探我們的深淺!”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崔應元這一手玩得確實漂亮,既保住了人雖然暫時廢了),又撇清了自己,還反將一軍,傳遞了無聲的威脅。
“那…殿下,我們接下來?”李若璉請示道,心中憋著一股火。被人這麼耍了一頓,實在窩囊。
朱由檢沉默片刻,緩緩道:“將計就計。他不是想摘乾淨嗎?那我們就當不知道‘泥鰍’是誰的人。讓順天府去‘查’那起街頭鬥毆案好了。你的人,表麵上撤回來,彆再盯順天府和那個黃三了。”
“撤回來?”李若璉一愣,有些不甘心。
“明麵上撤。”朱由檢強調,“暗地裡…給我盯死那個被順天府‘救走’的黃三!他住哪家醫館?傷情如何?何時出院?出院後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還有…那兩個動手的蒙麵人,穿著像大戶人家的護院?給我查!查查那幾天,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尤其是和崔應元、田爾耕走得近的勳貴、官員府邸,有沒有護院‘請假’或者‘外出辦事’的!一絲線索都不能放過!崔應元想撇清?本王偏要把他這根斷掉的尾巴,再給他接回去!看看這尾巴後麵,到底連著哪條毒蛇!”
他轉過身,眼中閃爍著冷靜而危險的光芒:“記住,我們現在要的不是打草驚蛇,是…引蛇出洞!他既然敢試探,那就讓他看看,他惹上的,到底是什麼人!”
李若璉和王銳精神大振,齊聲應道:“卑職明白!”兩人眼中燃起了鬥誌,方才的憋屈一掃而空。跟殿下鬥?崔應元這條老狗,怕是打錯了算盤!
書房內燈火搖曳,將朱由檢的身影拉長,投在牆壁上,如同蟄伏的猛獸,靜待著獵物的下一步動作。京城的暗流,因為一條被打斷腿的“泥鰍”,變得更加洶湧詭譎。而千裡之外的陝甘,饑餓的火焰,正在無聲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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