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寧錦血戰烽火連
沈陽汗宮裡的咆哮聲似乎還在鴨綠江對岸回蕩,但皇太極的怒火已經化作了冰冷的鐵流。八月下旬,遼東大地暑氣未消,後金八旗的鐵蹄卻裹挾著凜冬般的寒意,踏碎了遼西走廊的平靜。
錦州城頭,袁崇煥扶垛而立,遠眺北方。天際線處,煙塵滾滾,遮天蔽日,仿佛一場移動的沙暴正席卷而來。那並非天災,而是數萬後金精兵組成的死亡洪流!旌旗獵獵,刀槍如林,沉悶的馬蹄聲如同滾雷,由遠及近,敲打著每一個守城將士的心弦。
“終於…還是來了!”袁崇煥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連日來的緊繃讓他眼窩深陷,但眼神卻銳利如鷹。他猛地轉身,對身旁的副將趙率教厲聲喝道:“傳令!全城戒嚴!炮位上膛!滾木礌石備足!告訴弟兄們,建奴傾巢而出,此戰關乎錦州存亡,大明國運!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末將遵令!”趙率教抱拳領命,轉身飛奔而去,甲葉鏗鏘作響。
錦州城瞬間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蟻巢,徹底沸騰起來。號角淒厲,戰鼓隆隆。士兵們沿著馬道狂奔,將沉重的滾木礌石推上城頭;炮手們赤著上身,喊著號子,將沉重的紅夷炮炮口搖起,對準城外那片越來越近的死亡陰影;弓箭手緊張地檢查著弓弦,將一壺壺箭矢插在觸手可及的位置。空氣中彌漫著汗味、火藥味和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
城下,後金大軍如潮水般湧至,在距離城牆一箭之地外停下。皇太極一身金甲,在親衛簇擁下策馬立於陣前,冷冷地打量著這座讓他父親折戟沉沙的堅城。他的目光掃過城頭那黑洞洞的炮口,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
“袁蠻子…本王倒要看看,你的烏龜殼,這次還能不能護得住你!”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刀,刀鋒直指錦州城樓,聲音如同寒冰炸裂:“攻城!”
“嗚——嗚——嗚——”
蒼涼的牛角號聲撕裂長空!
“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如同海嘯般爆發!後金軍陣如同決堤的洪水,無數身披重甲的步卒扛著簡陋的雲梯,推著蒙著濕牛皮的楯車,如同潮水般湧向錦州城牆!更有數千精銳騎兵在兩側遊弋,用密集的箭雨壓製城頭守軍!
“放箭!!”
“火炮!開炮!!”
城頭守軍也爆發出震天的怒吼!箭矢如飛蝗般傾瀉而下,滾木礌石帶著沉悶的呼嘯砸落!幾門位置靠前的紅夷炮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炮口噴吐出橘紅色的火焰和濃煙,沉重的實心鐵彈呼嘯著砸入後金密集的衝鋒隊列中!
“轟!”“轟!”
炮彈落地,犁開數條血肉胡同!殘肢斷臂與泥土碎石齊飛!慘叫聲瞬間被淹沒在更猛烈的喊殺聲中!後金兵悍不畏死,踩著同伴的屍體,頂著箭雨滾石,瘋狂地衝向城牆!
一架架雲梯被豎起,重重地搭上城垛!無數後金兵口銜鋼刀,手腳並用,如猿猴般向上攀爬!
“滾油!倒!!”
“金汁!潑!!”
城頭守軍嘶吼著,將滾燙的熱油和散發著惡臭的糞汁金汁)兜頭澆下!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瞬間響起!被燙熟的皮肉滋滋作響,被金汁澆中的士兵翻滾著摔下雲梯,帶倒一片!城下瞬間化作人間煉獄!
但後金兵太多了!攻勢如同驚濤駭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城牆多處告急!已經有悍勇的後金白甲兵頂著盾牌,躍上城頭,與守軍展開慘烈的白刃戰!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
袁崇煥身披重甲,親自在城頭督戰,他的佩劍早已染滿鮮血。他臉色鐵青,看著城下仿佛無窮無儘的後金兵,看著己方士兵不斷倒下,心在滴血。守城器械消耗巨大,尤其是火炮的炮彈和火藥!
“祖大壽!西城如何?!”袁崇煥嘶聲吼道。
“督師!建奴攻得猛!滾木礌石快用儘了!炮子也快沒了!”遠處傳來祖大壽帶著焦急的回應。
袁崇煥心頭一沉。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城樓一角,幾個親兵正圍著一堆剛剛由民夫冒著箭雨運上來的木箱。那箱子…似乎有些眼熟?上麵似乎還蓋著某種特殊的油布印記…
“那是什麼?!”袁崇煥厲聲問道。
一個親兵小頭目連滾帶爬地跑過來,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激動:“督師!是…是上次那種!那種神藥和炮子!又…又送來了!就在剛才,幾個行商打扮的人,說是奉京中貴人命,送緊要軍資!放下東西就跑了!”
袁崇煥瞳孔猛地一縮!又是那批神秘軍火!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掀開油布,撬開木箱!裡麵整整齊齊碼放的,正是那種顆粒分明、色澤深沉的“神火藥”!旁邊另一口箱子,則是打磨得異常光滑、大小均勻的實心鐵彈!甚至還有一小箱用油紙仔細包裹的、標注著“開花彈”字樣的奇怪鐵疙瘩!
“天助我也!”袁崇煥狂喜,幾乎要仰天長嘯!他立刻下令:“快!把這些火藥和炮子,全部送到最吃緊的炮位!尤其是西城!告訴炮手,用這種藥!這種彈!給老子狠狠地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