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糧!活命!”
被逼到絕境的農民,如同沉默的火山驟然爆發!他們抄起手邊的鋤頭、鐮刀、木棍,甚至赤手空拳,在高迎祥的帶領下,如同決堤的洪水,帶著震天的怒吼,撲向了那支毫無防備的商隊!一場席卷北方的風暴,在饑寒交迫與滔天怒火中,正式拉開了序幕。
京城,信王府密室。
燭火搖曳,將朱由檢年輕卻異常沉靜的臉龐映照得半明半暗。他麵前的書案上,攤開著數份還帶著墨香的密報。方正化如同幽靈般侍立在一旁,李若璉則單膝跪地,正低聲而急促地彙報。
“……陝西北部,榆林、延安、綏德諸府,旱情持續,赤地千裡。流民聚集,搶掠富戶、衝擊官倉之事,旬日之內已發生十七起!其中以王大梁為首一股,聚眾已近千人,盤踞黃龍山,劫掠商旅,氣焰囂張!”
“山西境內,汾州、平陽、太原等地,旱蝗未退,又遭早霜凍害!麥苗儘毀!流民數十萬,沿途乞討,餓殍遍野!高迎祥糾集驛卒、破產農戶,於三日前劫掠汾州府官道商隊,得糧秣甚多,裹挾流民,聲勢日大!其部已打出‘闖’字旗號!”
“河南、河北交界處,流民亦開始聚集,雖尚無大股亂民首領出現,但小規模衝突不斷,地方官府彈壓不力,局勢一觸即發!”
李若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殿下,據各地眼線回報及飛鴿傳書彙總,此次災情之重,流民之多,民變之速,遠超往年!小冰河期之威,已然顯現!若朝廷再無有效舉措,恐……恐星星之火,將成燎原之勢!”
朱由檢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他麵前的密報上,除了文字,還有幾幅炭筆勾勒的簡圖:枯死的田野,遮天蔽日的蝗群,堆積的餓殍,以及流民眼中那令人心悸的、如同餓狼般的絕望與瘋狂。
曆史的車輪,正沿著他記憶中的軌跡,隆隆駛向那萬劫不複的深淵。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坐在紫禁城裡,麵對如山奏報卻束手無策、隻能徒勞催促剿匪的崇禎。
“魏忠賢那邊,有何動靜?”朱由檢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回殿下,”方正化上前一步,聲音陰柔卻清晰,“東廠和錦衣衛明麵上的人馬,主要精力仍在監控朝臣、構陷異己,以及……為各地督建生祠之事保駕護航。對於西北災情,雖有奏報入京,但皆被魏閹及其黨羽壓下,輕描淡寫,粉飾太平。至於賑災……戶部撥下的些許錢糧,十之八九,恐已落入閹黨及其爪牙的私囊。”
“哼,”朱由檢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督建生祠,勞民傷財;克扣軍餉,動搖國本;如今連災民最後一點活命糧都要貪!好一個‘九千歲’!真是自掘墳墓都不挑時辰!”
他站起身,走到牆邊懸掛的一幅巨大的大明疆域圖前,目光銳利如刀,落在西北那片廣袤而此刻正飽受煎熬的土地上。
“李若璉。”
“卑職在!”
“我們設在河南、山西交界處的‘善堂’,情況如何?”朱由檢問道,他指的是李若璉按照他指示,以民間善堂名義秘密設立的流民收容點。
“回殿下,”李若璉精神一振,“目前已有三處‘善堂’開始運作,收容流民孤兒及健壯少年逾五百人。按殿下吩咐,以工代賑,組織他們修葺房舍、挖掘水窖,同時由我們的人教授基礎讀寫和……簡單的格物道理。忠誠度初步篩選正在進行。隻是……”他頓了頓,“流民數量實在太多,杯水車薪。且近日湧入的流民中,已開始混雜一些眼神不善、似有前科之人,恐是亂民探子或趁火打劫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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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朱由檢點點頭,“告訴下麵的人,提高警惕,加強甄彆。核心的、可靠的少年,儘快分批轉移至京畿外圍的基地,進行下一步訓練。至於糧食……”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沈廷揚從江南購回的糧食,囤積在何處了?”
“回殿下,第一批十萬石糧食,已通過漕運和陸路,秘密運抵保定府附近我們控製的幾處隱蔽糧倉。第二批十五萬石,正在途中。”李若璉答道。
“好。”朱由檢轉過身,燭光在他眼中跳躍,“傳令給沈廷揚,後續購糧,不惜代價!湖廣、江南,能買多少買多少!銀子不夠,就從工坊的利潤裡支!再令我們在保定的人,將第一批糧食,分出五萬石,以‘無名商賈’的名義,通過我們控製的渠道,嘗試向陝西災區邊緣滲透!記住,動作要隱秘!糧食不能直接給流民,要通過可靠的當地鄉紳或……我們暗中扶持的小股‘義軍’,以工代賑,修橋鋪路,或者……直接發給那些尚未從賊、尚存良知的貧苦農戶!要讓糧食真正落到需要的人手裡,而不是喂飽那些貪官汙吏或者壯大亂民!”
“殿下英明!”李若璉眼中閃過欽佩,“此舉既能解民倒懸,收攏民心,又可暗中培植我方力量,分化瓦解亂民根基!卑職立刻去辦!”
“還有,”朱由檢叫住他,語氣森然,“加派人手,嚴密監控王大梁、高迎祥等亂民頭目的動向!收集他們劫掠、殺戮的證據!特彆是……他們與地方官府、乃至可能存在的朝中某些人勾結的證據!這些,將來都是砍向魏閹及其黨羽的利刃!”
“卑職明白!”李若璉抱拳領命,身影迅速消失在密室陰影中。
密室裡隻剩下朱由檢和方正化。朱由檢重新坐回書案後,拿起一份關於孫元化近況的密報——他埋藏了圖譜,燒毀了臨摹稿,深居簡出,似乎在“閉門思過”。
“方正化。”
“老奴在。”
“告訴徐光啟,”朱由檢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讓孫元化……可以開始‘病’了。病得重點,最好臥床不起,人事不省的那種。”
方正化心領神會:“老奴明白。這就去安排,保證讓孫大人‘病’得恰到好處,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他的院子。”
朱由檢點點頭,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京城依舊沉浸在虛假的繁華與魏忠賢生祠的香火繚繞之中,對千裡之外正在醞釀的滔天巨浪渾然不覺。
他拿起朱筆,在一張空白紙條上飛快寫下幾個字,遞給方正化:“這個,用最快的渠道,傳給我們在錦州的人。”
方正化接過紙條,隻見上麵寫著:
“遼東糧道,亦可‘疏通’。”
方正化瞳孔微縮,瞬間明白了主子的深意——不僅要斷後金從朝鮮獲取糧草的渠道,現在,連他們從遼東本地可能搜刮的糧道,也要開始著手掐斷了!殿下這是要在建虜的後院,也點上一把火!
“老奴即刻去辦!”方正化將紙條小心收好,躬身退下。
密室重歸寂靜。朱由檢獨自坐在燭火旁,手指輕輕拂過書案上那份標注著“陝甘流民態勢圖”的密報,指尖停留在“高迎祥”和“王大梁”的名字上。
風暴已起。而他手中積攢的力量,也如同拉滿的弓弦,蓄勢待發。
隻是,這第一支箭,會射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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