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七年的秋意,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
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白霜,乾清宮外的銀杏樹已是一片金黃。寒風卷過宮牆,發出嗚嗚的哀鳴,仿佛預示著這個帝國即將到來的多事之秋。
信王府書房內,朱由檢剛剛完成一份燧發槍機的設計圖。八歲的他坐在特製的高腳椅上,眉頭微蹙,小巧的手指握著炭筆,在宣紙上勾勒出精密的機械結構。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殿下,宮裡傳來急訊。”方正化推門而入,聲音壓得極低,麵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他年僅十四,卻已是信王府實際的大總管,平日裡處事沉穩,此刻額角卻滲出細密汗珠。
朱由檢抬起頭,炭筆在紙上輕輕一頓:“說。”
方正化趨前幾步,幾乎是貼著朱由檢的耳朵說道:“皇上...病情突然加重,太醫院幾位院判都已緊急入宮。慈慶宮傳來的消息,怕是...就這兩日了。”
“哢嚓”一聲,朱由檢手中的炭筆應聲而斷。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刻真正到來時,他仍感覺一陣心悸。天啟帝朱由校,他名義上的兄長,實際上對他頗為照拂的年輕人,終於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刹那間,無數記憶碎片湧上心頭:曆史上崇禎繼位時的內憂外患,魏忠賢權傾朝野的囂張氣焰,遼東後金鐵蹄的步步緊逼,以及最終景山上那棵歪脖子樹...
朱由檢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八年的準備,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窗邊,望向紫禁城的方向。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在他稚嫩卻異常沉靜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消息如何傳來的?可靠嗎?”朱由檢的聲音平靜得不像個八歲孩童。
“是李公公冒險遞出來的消息,”方正化低聲道,“他在乾清宮當值,親眼看見皇上突然嘔血昏迷。魏公公已經下令封鎖消息,但...”
朱由檢微微頷首。李公公是他三年前安插進乾清宮的眼線,平時隻傳遞最關鍵的情報。
“王府外可有異常?”
“東廠的番子比平日多了三成,各個門口都有陌生麵孔徘徊。”方正化回道,“我們的人還發現,後街的幾個製高點也被人占據了。”
朱由檢眼中寒光一閃而逝。魏忠賢這是要控製所有可能繼位的人選,尤其是他這位法定繼承人。
八年了,自從他穿越成為五歲的信王朱由檢,就開始為這一天布局。表麵上,他是個體弱多病、隻對“奇技淫巧”感興趣的無害藩王;暗地裡,他培養班底、發展科技、積累財富、編織情報網,等的就是天啟駕崩、權力交接的關鍵時刻。
“方正化,”朱由檢突然轉身,眼神銳利如刀,“啟動‘龍吟’計劃最高預案。通知李若璉、宋應星、沈廷揚,按甲字案行動。府內戒備提升至最高級彆,沒有我的手令,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府去!”
“是!”方正化精神一振,眼中閃過興奮與緊張交織的光芒。多年的潛伏與準備,終於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刻。
朱由檢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特製的信紙,取出一支看似普通的毛筆。這筆內藏玄機,用的是他特製的隱形墨水,寫出的字跡片刻後就會消失,隻有用特殊藥水才能顯形。
他運筆如飛,寫下幾道關鍵指令:令李若璉的“影衛”立即進入戰備狀態;令宋應星的“匠作營”準備好特種裝備;令沈廷揚的“海東青”控製京津水路。
每一道指令都關乎成敗,關乎生死,關乎大明王朝的未來。
寫完最後一道指令,朱由檢將信紙仔細折好,交給方正化:“即刻發出,萬無一失。”
“奴才以性命擔保!”方正化鄭重接過,小心納入懷中貼身處。
就在這時,王府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聲。朱由檢與方正化對視一眼,俱都神色一凜。
“殿下且在書房稍候,奴才去看看。”方正化說著,悄無聲息地退出門外。
朱由檢走到窗邊,透過細密的窗格向外望去。隻見王府大門外,一隊錦衣衛打扮的人馬正在與王府護衛對峙。為首的是個麵生的千戶,態度囂張,聲音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奉廠公令,近日京城多有宵小作亂,特來護衛信王殿下安全!爾等速開府門,讓我等進駐護衛!”
朱由檢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魏忠賢果然動手了,以“護衛”為名行軟禁之實,這是要控製他這位最可能的繼承人。
王府護衛長不卑不亢地回道:“千戶大人好意心領了。隻是信王府自有護衛規程,不敢勞煩錦衣衛的弟兄們。若千戶大人不放心,可在府外加強巡視。”
那千戶頓時勃然作色:“放肆!廠公的命令你也敢違抗?信王府是要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