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心中得意至極,臉上卻做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躬身道:“殿下放心!老奴就是拚了這條賤命,也必護得宮內宮外周全!殿下安心休養便是!”
朱由檢這才仿佛稍稍安心,點了點頭,繼續在攙扶下向外走去。
走出乾清宮大門,傍晚微涼的風拂麵而來,吹動他孝服的衣角。宮簷下的天空已是暮色四合,僅餘西方天際一抹殘紅,如同潑灑的鮮血,淒豔而壯烈。遠處宮殿的輪廓在暮色中顯得愈發巍峨深邃,仿佛一頭頭蟄伏的巨獸。
無人看見,在走出殿門,背對所有視線的那一刹那,朱由檢臉上所有的惶恐、脆弱、無助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抹去!
他的腰杆依舊被方正化攙扶著,顯得無力,但那雙低垂的眼眸深處,冰封的湖麵驟然開裂,銳利如鷹隼、熾烈如熔岩的光芒爆射而出,哪裡還有半分怯懦?
移駕文華殿?正合我意!
他的腳步依舊虛浮,被方正化“攙扶”著,一步步走下丹陛。就在腳步踏上廣場地磚的瞬間,他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在方正化扶著他的小臂上點了三下。
方正化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隨即恢複自然,攙扶的動作沒有絲毫改變,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未曾紊亂。唯有他低垂的眼簾下,瞳孔深處掠過一絲絕對忠誠且極度興奮的寒光。
信號!殿下發出了最終行動的訊號!“明月照大江”!
三下輕點,代表最高等級的緊急執行指令!這意味著,不僅僅是要他方正化在宮內配合,更是通知所有潛伏的力量——“龍吟”計劃,全麵啟動!
方正化攙扶著“虛弱”的監國殿下,繼續向文華殿走去。他的姿態恭敬至極,如同最溫順的忠仆。然而,他的大腦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將朱由檢那細微的指令,轉化為一道道無聲的命令,通過隻有他們才懂的方式,傳遞給宮中那些早已被滲透、收買、或安插的關鍵節點上的“自己人”。
控製通往文華殿沿途的侍衛…監控司禮監、禦馬監動向…盯緊魏忠賢、王體乾、李永貞的每一步動作…準備接應宮外信號…
每一步計劃,每一個細節,都在過去數年間,被那位看似隻知“奇技淫巧”的信王殿下,反複推演、模擬、完善了無數遍!如今,終於到了將這龐大而精密的機器徹底激活的時刻!
朱由檢任由方正化攙扶著,目光看似渙散地掃過暮色中的紫禁城。這座天下最尊貴也最血腥的囚籠,這座埋葬了無數野心與夢想的巨獸,即將迎來它新的主人。
魏忠賢,你以為你贏得了喘息之機?你以為我移駕文華殿是去“休養”?可笑!那是我選定的指揮所!是我為你和你的黨羽精心挑選的…審判台!
他的內心,如同這暮色下的皇宮,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殺機四伏。八年隱忍,八年布局,所有的力量都已就位,所有的刀鋒都已擦亮,隻待他一聲令下,便將在這古老的帝京,掀起一場徹底蕩滌汙穢的雷霆風暴!
監國?這僅僅是一個開始,一個名正言順調動力量、發號施令的身份。真正的戲肉,還在後麵。
他微微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身後那燈火通明、哭聲隱隱的乾清宮。魏忠賢的身影仍在殿內忙碌指揮,似乎真的在兢兢業業地操持大局。
朱由檢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跳吧,儘情地跳吧。你這秋後的螞蚱,最後的狂歡…很快,你就再也跳不起來了。
暮色漸濃,紫禁城的紅牆黃瓦在最後的天光中呈現出一種沉鬱的暗色調。一頂軟轎停在麵前,朱由檢在方正化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坐了進去。
轎簾落下,隔絕了內外。
轎子起行,平穩地駛向文華殿。
轎內,朱由檢緩緩挺直了脊梁,臉上再無一絲一毫的軟弱,隻有絕對的冷靜和掌控一切的自信。他閉上眼睛,如同一個最高明的棋手,在落子之前,最後一次在腦中複盤整個棋局。
李若璉,你的刀,該出鞘了。宋應星,你的火,該燃起了。沈廷揚,你的網,該收緊了。
風暴,已從這頂看似普通的轎子裡,無聲無息地席卷而出,即將籠罩整個京城。
監國第一夜,注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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