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晉陽驚變新軍礪刃
紫禁城的夏日,在關於宗室祿米的激烈爭吵中,似乎過得格外緩慢而凝重。朝會上的風波雖被皇帝強行壓下,但那股源自既得利益集團的暗流,卻如同地底奔湧的岩漿,在平靜的表象下積蓄著可怕的力量。朱由檢深知,觸動如此龐大的利益群體,絕不會僅止於朝堂上的口舌之爭。他一麵督促李邦華、成基命等人加快製定宗室改革的具體細則,一麵更加關注錦衣衛和東廠送來的各類密報,尤其是幾位藩王巨擘的動向。
山雨欲來風滿樓。
果然,數日之後,一份來自山西太原府的八百裡加急奏報,如同驚雷般打破了表麵的平靜,被錦衣衛都督李若璉親自呈送到了乾清宮的禦案前。
“陛下,山西急報!”李若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峻,“晉王朱求桂,聯合太原左衛、右衛部分指揮使,以‘清君側,誅奸佞’為名,煽動軍士及部分宗室佃戶,已於三日前封閉太原城門,扣押了巡撫孫傳庭派往太原公乾的一名參議及數名隨員!晉王發布‘告天下宗室書’,斥責……斥責陛下受奸臣蠱惑,背棄祖製,欲絕太祖血脈!”
儘管早有預料,但聽到“清君側”這三個字時,朱由檢的瞳孔還是猛地一縮。好一個晉王!好一個“清君側”!這頂大帽子,倒是扣得又快又狠。他沒有立刻動怒,而是冷靜地接過奏報,迅速瀏覽起來。
奏報詳細記錄了事件的經過:晉王朱求桂在朝會受挫返回封地後,便頻繁與山西都司的一些舊派將領、以及當地對清查田畝、商稅改革不滿的豪強士紳密會。恰好此時,巡撫孫傳庭為整頓衛所、推行新式屯田,派了一名得力參議前往太原協調,這便成了晉王發難的導火索。他們以“朝廷使者逼迫過甚,將士無以聊生”為借口,煽動了對新政不滿的衛所兵和依附於王府的佃戶,驟然發難,控製了太原城。那篇“告天下宗室書”更是極儘煽動之能事,將朱由檢的改革描繪成“倒行逆施”,將李邦華、成基命等實乾派汙蔑為“禍國殃民之奸佞”,呼籲天下宗室“共舉義旗,匡扶社稷”。
“太原城內現有多少兵馬?孫傳庭何在?”朱由檢放下奏報,聲音平靜得可怕。
李若璉顯然已做過詳細調查,立刻回道:“陛下,太原城內,晉王府護衛約三千,太原左、右衛被煽動參與叛亂的軍士約五千,加上臨時裹挾的佃戶、流民,總數當在萬五至兩萬之間,然其中可戰之兵不足八千,且軍械老舊,士氣……據密探所報,並非鐵板一塊,多為利誘或脅迫。孫傳庭巡撫此刻應在汾州,正督率其直屬的‘三晉新軍’及部分服從調遣的衛所兵,約萬人,已向太原方向移動,但為避免逼反晉王,此前並未靠得太近。”
情況明了了。晉王這是狗急跳牆,想憑借太原堅城和一時煽動起來的人馬,造成既成事實,逼迫朝廷讓步。他賭的是朝廷不敢對宗室親王動武,賭的是其他地方宗室和守舊勢力會群起響應。
“跳梁小醜,自取滅亡!”朱由檢冷哼一聲,眼中寒光迸射。他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名正言順地“殺雞儆猴”,用鐵與血來告訴所有蠢蠢欲動的保守勢力,什麼叫“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機會!晉王,這隻分量足夠重的“雞”,自己跳了出來,正好用來磨一磨他精心打造的新軍之刃!
“李若璉!”
“臣在!”
“第一,即刻以朕的名義,擬寫討逆詔書!公告天下,晉王朱求桂,世受國恩,不思報效,反而勾結劣紳,煽亂軍隊,囚禁朝廷命官,妄稱‘清君側’,實乃大逆不道!削其王爵,貶為庶人!命山西巡撫孫傳庭,為平叛都督,節製山西一切兵馬,討平叛亂!凡擒獲或斬殺朱求桂者,賞銀萬兩,封侯!脅從者,若能幡然醒悟,縛獻首惡,既往不咎!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朱由檢的命令斬釘截鐵,充滿了肅殺之氣。他不僅要平叛,更要借此立威,更要收買人心!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分化之策可瓦解敵陣。
“第二,傳朕密旨給孫傳庭!告訴他,朕給他這個機會,不僅要平叛,更要給朕打出新軍的威風!朕不要慘勝,朕要一場摧枯拉朽的完勝!讓他放手去乾,朕隻要結果!太原城內的錦衣衛和內應,由你統一協調,全力配合孫傳庭行動!”
“第三,嚴密監控各地藩王及與晉王過往甚密的官員、士紳!若有異動,先發製人!朕倒要看看,誰敢響應這個逆賊!”
“臣,遵旨!”李若璉精神一振,他感受到皇帝平靜語氣下那洶湧的殺意和決心。這才是雄主應有的氣魄!他仿佛已經看到,一場雷霆風暴即將席卷晉陽古城。
……
與此同時,山西汾州,巡撫行轅。
孫傳庭同樣收到了太原叛亂的消息。與朝中某些人的憂慮不同,這位以剛毅果斷、治軍嚴苛著稱的督師,臉上非但沒有愁容,反而露出一絲“終於來了”的銳利神色。他麵前的地圖上,代表叛軍的紅色標記盤踞在太原,而代表他麾下力量的藍色箭頭,已從四麵八方指向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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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晉王據城而守,太原城高池深,強攻恐傷亡不小。”一位參將提醒道。
孫傳庭站起身,走到帳外。校場上,他親自督練的“三晉新軍”正在操演。這些士兵,半數裝備了最新的“崇禎二式”燧發槍性能優於元年式),穿著統一的藍色戰襖,隊列整齊,行動劃一,更重要的是,眼神中帶著一種不同於舊式明軍的銳氣和紀律性。還有兩個炮兵哨,裝備著輕便但射程精度俱佳的野戰炮。
“傷亡?”孫傳庭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本督練此新軍,耗陛下無數錢糧,引進泰西操典,為的是什麼?難道是為了和衛所兵一樣,打一場曠日持久的圍城戰嗎?”
他回頭看向麾下將領,聲音鏗鏘:“晉王逆天而行,不得人心!其所恃者,不過太原城牆與一群烏合之眾!本督要的,不是蟻附攻城,而是堂堂正正,以雷霆萬鈞之勢,碾碎他們!讓天下人看看,違逆陛下新政,是什麼下場!”
“傳令下去!全軍開拔,兵發太原!通知城內的‘眼睛’,該動一動了!”
孫傳庭的命令迅速得到執行。新軍將士聞戰則喜,他們渴望用戰功證明自己的價值,換取榮耀和賞賜。大軍如同一條藍色的鋼鐵洪流,滾滾向太原湧去。
太原城內,氣氛卻遠不如晉王起事時那般“激昂”。被推上前台的晉王朱求桂,躲在深宅大院裡,內心充滿了惶恐和後悔。他原本以為登高一呼,應者雲集,至少山西的宗室和舊軍都會支持他。然而,除了最初被煽動的部分衛所兵和王府勢力,周邊州縣反應冷淡,預期的援軍杳無音信。而城外,孫傳庭的大軍正在快速逼近,那森然的軍容,隔著城牆都能感受到一股壓力。
更讓他心驚的是城內的暗流。錦衣衛的密探和內應,開始在暗中散布消息:“陛下有旨,隻誅首惡,脅從不問!”“孫督師大軍已至,破城隻在旦夕!”“擒拿晉王,賞銀萬兩,封侯伯!”這些消息像瘟疫一樣在叛軍隊伍中蔓延,尤其是那些被脅迫的衛所兵和佃戶,開始人心浮動。
數日後,孫傳庭大軍抵達太原城外,並未立刻攻城,而是有條不紊地構築工事,部署火炮陣地。那一門門擦得鋥亮的野戰炮,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光,對準了太原城牆。
決戰前夜,一場精心策劃的“禮物”,被城內內應用吊籃送上了晉王所在王府的牆頭——那是一套嶄新的四品武官官服和一柄精美的腰刀,附有一封短信:“聞王爺好‘清君側’,特備薄禮,助王爺明日親臨戰陣,以全臣節。若不然,明日午時,炮響之時,便是王爺身敗名裂之刻!”
這極具羞辱和威懾的“禮物”,成了壓垮晉王心理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徹底崩潰了。
次日清晨,當孫傳庭正準備下令發動總攻時,太原城門突然緩緩打開。一群叛軍將領五花大綁著麵如死灰的晉王朱求桂,出城跪降。城內叛軍見首領被擒,紛紛棄械投降。一場看似聲勢浩大的叛亂,在朝廷新軍的強大威懾和精準的內部分化下,竟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迅速平息。
孫傳庭騎在馬上,看著跪伏在地的晉王和一眾叛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淡淡地下令:“將逆犯朱求桂及其核心黨羽,嚴密看押,等候陛下聖裁!其餘脅從,依陛下詔令,甄彆處置!”
他抬頭望向巍峨的太原城樓,心中默念:“陛下,臣幸不辱命。新軍之鋒,已初試啼聲。這大明的天,該變一變了。”
消息傳回京師,朝野震動。所有人都明白,晉王之亂的迅速平定,不僅僅是一場軍事勝利,更是一次強烈的政治信號。皇帝手握的新式軍隊,擁有著碾壓舊勢力的強大力量;而皇帝對付反對者的決心和手段,更是毫不留情。
一場風暴過後,朝堂之上,關於宗室改革的反對聲音,瞬間微弱了許多。朱由檢站在乾清宮門口,望著西方天際,仿佛能看到孫傳庭麾下那支藍色軍團帶來的肅殺之氣。
“傳旨,犒賞三軍。命孫傳庭,妥善善後,整肅山西衛所。至於晉王……”朱由檢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押解進京,朕要親自問問這位王叔,我大明宗室的體麵,是不是靠吸食民脂民膏、對抗朝廷來維持的!”
帝國的獠牙,在初試鋒芒後,愈發顯得寒光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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