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北疆鐵路夢鋼鐵動脈
南澳島的海風尚未完全散去談判桌上的硝煙味,數千裡外的北京城已悄然步入深秋。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在清晨的陽光下閃爍著清冷的光澤。然而,與這外在的清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乾清宮西暖閣內幾乎要沸騰起來的火熱氣氛。
閣內炭火燒得極旺,驅散了深秋的寒意。但真正讓這方空間溫度升高的,並非炭火,而是鋪滿巨大楠木桌案、甚至蔓延到部分金磚地麵上的無數圖紙、模型和一場關乎帝國未來命運的戰略構想。
大明皇帝朱由檢崇禎)今日未著龍袍,隻穿了一身利落的玄色棉袍,袖口甚至沾了些許墨跡與炭灰。他正俯身於桌案,目光灼灼地盯著一幅巨大的《京畿遼東山川形勢圖》。地圖之上,一條用鮮豔朱砂筆粗重勾勒的線路,從北京城出發,蜿蜒向東,穿過薊州、永平,出山海關,繼而沿遼西走廊北上,最終抵達那座象征著帝國龍興之地的重鎮——沈陽。
這條朱紅線路旁,密密麻麻標注著裡程、高程、河流渡口、預計隧道與橋梁位置,以及一個個資源點:密雲鐵礦、開平煤礦、遼河平原產糧區……它像一道殷紅的血管,即將為帝國龐大而略顯僵硬的軀體,注入前所未有的活力。
“陛下,臣等根據最新勘測數據反複核算,自京師至沈陽,取此相對平緩之路徑,全程約一千六百裡約800公裡)。若全程鋪設雙軌,僅鐵軌一項,便需熟鐵不下八十萬石約合4.8萬噸)!”說話的是工部尚書兼皇家格物院副院長王徵,他指著圖紙上一處陡峭山巒,眉頭緊鎖,“尤其這醫巫閭山段,山勢險峻,需開鑿長隧道數裡,以目前火藥威力及掘進技術,耗時恐以年計,風險極大!”
站在他身旁的皇家格物院首任院長宋應星,雖年事已高,卻精神矍鑠,眼中閃爍著與技術難題搏鬥的興奮光芒:“陛下,王尚書所慮極是。工程浩大,確為亙古未有。然格物院根據陛下所授‘壓強’、‘摩擦力’等原理,已重新優化了鐵軌截麵形狀與枕木布局設計,可大幅提升承載力。用於牽引的‘火鳳’式蒸汽機原型,經過三次改進,持續功率已提升五成,雖仍不及陛下所言理論之萬一,但牽引十節滿載車廂於平緩地帶行進,已非不可能!眼下最大瓶頸,反在於這鐵軌的產量、質量與鋪設速度。”
朱由檢直起身,目光從地圖上抬起,掃過眼前兩位帝國科技領域的擎天巨柱,臉上非但沒有畏難之色,反而露出一絲一切儘在掌握中的銳利笑容。他走到桌案另一側,那裡擺放著一個長約六尺、寬三尺的精致沙盤,栩栩如生地模擬了從北京到山海關的地形,上麵甚至有一條用硬木製成的微型軌道,以及一個造型古樸、鍋爐、氣缸、傳動杆一應俱全的銅製蒸汽機車模型。
“八十萬石鐵,四年工期,穿越燕山餘脈……聽起來確是難於登天。”朱由檢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伸出手指,輕輕推動那輛小小的機車模型,它在軌道上緩緩前行,“但二位愛卿可知,一旦這條‘鋼鐵動脈’貫通,意味著什麼?”
他不需要兩人回答,目光仿佛已穿透宮殿的穹頂,看到了遙遠的未來:“意味著,從京城調兵至遼東,大軍無需再跋涉一兩個月,十日之內,便可抵達沈陽城下!糧草輜重,可源源不斷,風雨無阻!意味著,遼東的糧食、木材、礦產,關內的布匹、瓷器、鐵器,可以極低成本、極高效率互通有無!意味著,朝廷對遼東、乃至更北方疆域的控製力,將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將因這條鐵路而擁有全新的、堅實無比的含義!”
他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如同重錘敲擊在王徵和宋應星的心頭,讓他們因技術難題而焦慮的情緒,瞬間被這宏偉藍圖所帶來的震撼與激動所取代。
“陛下聖慮深遠,臣等汗顏!”王徵激動得胡須微顫,“此路若成,實乃鞏固國本、利在千秋之偉業!縱有千難萬險,工部與格物院上下,亦萬死不辭!”
宋應星更是直接蹲到沙盤前,指著模型機車的鍋爐部位:“陛下,若能將鍋爐壓力再提升,采用陛下曾提及的‘分離式冷凝器’構想,效率或可再增!還有這鐵軌連接處,或可借鑒泰西的‘魚尾板’結構,減少顛簸……”
看著兩位技術巨擘瞬間煥發出的鬥誌,朱由檢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他需要的人才,不僅精通技術,更能理解技術背後蘊含的巨大戰略價值。他抬手打斷了宋應星的技術探討,目光再次變得深邃而冷靜:
“困難,朕知道。但辦法,總比困難多。鐵產量不足?那就繼續推廣焦炭煉鐵法,在遷安、邯鄲、本溪湖擴建官營鐵廠,同時鼓勵民間資本入股,朝廷以‘包銷’guarantee部分產量,激發其積極性!開山鑿洞艱難?那就集中力量先攻克關鍵技術難點,成立專門的‘隧道工程局’,調撥最好的工匠,研究更高效的開鑿方法與支護結構!蒸汽機功率不夠?格物院要人給人,要錢給錢,成立‘動力研究所’,目標就是五年內,造出能拉動三十節車廂、日行三百裡的實用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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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說一句,王徵和宋應星的眼睛就更亮一分。皇帝不僅提出目標,更給出了清晰的路徑和強大的支持,這種務實而有力的風格,正是他們這些實乾派官員最為信服的。
“陛下,”宋應星沉吟片刻,提出一個關鍵問題,“如此巨資投入,朝中諸公,尤其是戶部那邊,恐怕……”
朱由檢聞言,嘴角勾起一絲略帶譏諷的笑意:“戶部?李邦華那邊朕自會分說。何況,這筆錢,未必全要國庫來出。”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大明海事發展銀行’已初具規模,吸納江南、閩海巨賈資金何止千萬?此等利國利民、收益可期之項目,正可發行‘鐵路建設債券’,許以合理利息,吸引民間資本參與。朝廷以未來鐵路收益及沿線部分土地開發權為抵押。同時,成立‘北疆鐵路總公司’,皇室、戶部、海事銀行及民間商股共同出資,利益共享,風險共擔。”
這一番現代金融思維的運作方式,讓王徵和宋應星聽得目瞪口呆,卻又隱隱覺得豁然開朗。陛下此舉,竟是要借天下人之財,成朝廷不朽之功!
“妙啊!”王徵擊掌讚歎,“如此一來,不僅緩解國庫壓力,更能將天下豪商利益與朝廷綁定,減少阻力!”
“正是此理。”朱由檢轉過身,目光銳利,“鐵路之利,豈止於軍事、漕運?它將是打破地域隔閡、重塑帝國經濟地理的利器!沿線城鎮將因之繁榮,荒地將因之開墾,人心將因之凝聚!這第一條鐵路,必須修,也必須修成!它將是標杆,是宣言,告訴天下人,也告訴後世子孫,朕的大明,要走上的是一條什麼樣的道路!”
他的聲音在暖閣內回蕩,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斷力。王徵和宋應星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激動與堅定。他們仿佛已經看到,在那條無儘的鋼鐵軌道上,呼嘯奔馳的鋼鐵巨獸,正拉著一個嶄新的、前所未有的強大帝國,駛向不可知的未來。
“陛下,”宋應星深吸一口氣,鄭重躬身,“老臣願立軍令狀!格物院必竭儘全力,攻克技術難關,絕不負陛下重托!”
“臣亦如此!”王徵肅然道,“工部將立即抽調精乾吏員,組建‘鐵路營造司’,統籌規劃,招募流民以工代賑,絕不讓工程因人力、物料耽擱分毫!”
“好!”朱由檢重重一拍桌案,眼中精光四射,“那便以此圖為藍本,詳細規劃,分段施工。朕給你們一個月時間,拿出京師至山海關段的詳細施工方案與預算!明年開春,朕要看到第一根枕木,鋪在通州的土地上!”
“臣等領旨!”
就在這曆史性的決策即將拍板定案之際,司禮監掌印太監方正化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低聲稟報:“皇爺,錦衣衛李指揮使有緊急密報。”
朱由檢眉頭微動,示意王徵和宋應星暫退至偏殿休息。兩人知趣地退下後,李若璉快步走入,風塵仆仆,麵色凝重。
“陛下,”李若璉行禮後,低聲道,“北疆都護府八百裡加急。曹變蛟將軍報,黑龍江金礦勘探進展順利,已發現數處富集礦脈。但……羅刹人的探子活動日趨頻繁,半月內已發生三起小規模衝突。另,遼東軍情急報,皇太極殘部似有向西北蒙古草原流竄,並與漠北喀爾喀部有所接觸的跡象。”
兩條消息,一北一西,都透著硝煙味。朱由檢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如刀。黃金的誘惑引來了豺狼,而喪家之犬也試圖尋找新的巢穴。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盤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條朱紅的鐵路線上,手指重重地點在沈陽的位置,然後緩緩向北移動,仿佛要穿透沙盤,直抵那片蘊藏著無限資源與危機的黑土地。
“告訴曹變蛟,加大勘探力度,增派兵力,建立永久性寨堡。對羅刹探子,一經發現,格殺勿論!不必顧忌,朕倒要看看,是他們的馬刀快,還是我大明新軍的燧發槍快!”他的聲音帶著凜冽的殺意。
“至於皇太極……”朱由檢冷哼一聲,“窮寇莫追?不,對於這條毒蛇,必須打死!傳令孫傳庭,密切關注其動向。同時,命漠南蒙古諸部嚴加防範,若有收留庇護者,視同與大明為敵!”
處理完緊急軍情,朱由檢再次將目光投向那條象征未來的鐵路線,語氣變得無比堅定:“外部威脅,更顯此路之緊要!李若璉,”
“臣在!”
“著你錦衣衛,抽調精乾人員,組建‘路礦護衛營’,專司未來鐵路沿線及北疆礦區的安全護衛與反諜事務!絕不能讓任何宵小,阻礙朕的‘鋼鐵動脈’計劃!”
“臣,遵旨!”李若璉凜然應命。
王徵和宋應星被重新宣入。朱由檢看著他們,臉上恢複了之前的果決與熱切,仿佛剛才的殺伐決斷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二位愛卿,都聽到了?外部虎狼環伺,內部唯有自強!這條鐵路,便是朕給出的答案!”他大手一揮,指向窗外廣袤的天地,“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這鋼鐵動脈,必須儘快貫通!讓世人看看,什麼是大明速度!”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在年輕的皇帝和兩位重臣身上,為他們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桌案上的地圖、沙盤中的模型,仿佛都在這一刻被注入了生命。一個依靠鋼鐵與蒸汽驅動的帝國新時代,就在這間溫暖的暖閣內,發出了它強有力的第一次心跳。而遠方隱約傳來的警訊,不僅沒有動搖決策者的決心,反而像一劑猛藥,催生著這前所未有的工程,以更快的速度,破土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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