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深淵坐標
地下基地的通風管道發出老舊風箱般的嗡鳴，每一次震顫都讓天花板的粉塵簌簌落下。解剖室的恒溫係統壞了三天，濕熱的空氣裹著消毒水與血腥氣，在玻璃罩上凝結成細密的水珠，順著邊緣蜿蜒而下，像一道道暗紅色的淚痕。畢邪站在雙層防輻射玻璃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金屬邊框，目光落在玻璃罩內那具編號為“七號”的骨架上——第七具了。先遣隊二十七人的編製，如今能被稱作“遺骸”的，隻有這七具殘缺的骨架，其餘的人，連帶著戰術裝備，都化作了三星堆遺址泥土裡的暗綠色結晶。
七號骨架的頸椎骨呈詭異的直角彎曲，第三、四節椎骨上嵌著半片能量步槍的彈片，顯然是被自己人的武器誤傷。最刺眼的是顱骨枕骨處的凹陷，邊緣的骨茬向外翻卷，帶著高溫灼燒的焦黑痕跡——吳邪昨天用光譜儀測過，那是被某種鈍器以每秒八十米的速度重擊造成的創口，凶器很可能是隊員的戰術頭盔。畢邪盯著那處凹陷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先遣隊隊長出發前的樣子，那人總愛把頭盔倒扣在戰術包上，說這樣能快速取用，沒想到最後竟成了傷人的利器。
“神經突觸保存度37。”吳邪的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他把一份邊緣卷角的報告拍在控製台，指腹因為用力而泛白，“最後活躍時間定格在72小時前0317，正好是他們發出求救信號的瞬間。納米探針已經校準到0.1微米精度，但……”他頓了頓，喉結在乾燥的皮膚下滾動，“就像摔碎的強化玻璃，就算拚起來，裂紋裡的空氣也永遠摳不乾淨。”
畢邪抬手按在玻璃上，指尖的溫度讓水珠更快地聚成水流。解剖台上方的環形燈發出冷白色的光，照亮了骨架胸腔裡嵌著的半截戰術匕首——刀柄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安”字，是隊員安子的標記。這把匕首前天還彆在安子的戰術靴裡，出發前他還笑著說要用來給隊友削三星堆的野果，現在卻成了刺穿他心臟的凶器。“啟動吧。”畢邪的聲音很穩，隻有緊抿的嘴角讓下頜線繃出鋒利的弧度，“就算是裂紋裡的空氣，也該知道是怎麼進去的。”
吳邪點點頭，轉身時碰倒了腳邊的能量瓶，淡藍色的液體在地麵上漫開，映出天花板上旋轉的吊扇影子，像個不斷收縮的漩渦。金屬器械運轉的輕響裡，七根比頭發絲還細的納米探針從機械臂上探出，像銀色的蛛絲，緩緩刺入七號骨架的神經接口——那是先遣隊戰術服後頸處的標準接口，用於同步隊員的神經信號，如今卻成了提取記憶碎片的唯一通道。
屏幕上的綠色脈絡圖瞬間亮起，像投入石子的湖麵蕩開層層漣漪。畢邪的目光掃過那些交錯的線條，落在角落跳動的紅色數字上：720000。這是基地ai根據能量場擴散速度算出的臨界時間，72小時後，三星堆遺址上空的能量場就會坍塌成永久性黑洞，到時候彆說救回人，連帶著周邊百公裡的能量網絡都會被撕碎。
三天前，監控衛星第一次捕捉到三星堆遺址的能量異常時，數據曲線還隻是條微微波動的淺痕。地質雷達顯示地下有微弱的能量脈衝，頻率穩定在1.2赫茲，像垂死病人的心電圖。先遣隊出發時，每個人的戰術背包裡都裝著野餐墊和速食火鍋，隊長在動員會上拍著胸脯說：“最多48小時，帶你們看三星堆的日出。”那時誰也沒料到，36小時後收到的最後一段通訊，會成為他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聲音。
“它們從裂隙裡爬出來了！”通訊器裡的電流聲像被掐住的蜂鳴器，混雜著骨頭碎裂的脆響，隊長的吼聲裹著血沫，“像蜥蜴……不，比蜥蜴大十倍！膜翼展開有三米寬，酸液能融穿十厘米的合金板……”
記憶碎片的光點在半空中炸開時，畢邪下意識地眯起了眼。那不是全息投影的虛擬影像，而是神經電流直接在視網膜上形成的畫麵——暴雨像鋼針一樣砸在青銅神樹的枝乾上，濺起的水花在能量屏障上凝成白霧。先遣隊的環形屏障在紫色閃電中泛著淡藍色的光，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薄，最邊緣的地方已經開始像碎玻璃一樣剝落。
隊長跪在泥裡，能量步槍的槍管因為持續射擊而發紅，槍口的火光映著他臉上的血汙。他身後的隊員正被黑色影子拖拽著向後退，那些影子長著蜥蜴的軀乾、蝙蝠的膜翼，爪子上的倒刺勾著隊員的戰術服，暗綠色的酸液順著鱗片滴落，在泥地上蝕出密密麻麻的小坑，冒著刺鼻的白煙。
“啟動備用屏障！快！”隊長的吼聲裡混著牙齒打顫的聲響，他轉身時，畢邪清楚地看到他胸前的戰術記錄儀正在工作——畫麵劇烈晃動，能看到隊員小周的能量盾像肥皂泡一樣炸開，酸液濺在他裸露的手腕上，瞬間蝕出深可見骨的溝壑；隊員老馬舉著工兵鏟撲向一隻異界生物，卻被對方的膜翼抽中側臉，半邊臉頰的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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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鏡頭猛地朝下撞在一塊刻著三星堆符號的石頭上。畫麵裡，暴雨衝刷著石麵上的紋路，像在破譯某種古老的密碼。遠處的紫色裂隙正在劇烈扭曲，邊緣的空間像被揉皺的錫紙，無數黑色影子從褶皺裡鑽出來，翅膀拍打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金屬。隊長的聲音貼著地麵傳來，模糊得像隔著一層水：“母巢……在異界深淵……十個能量點是坐標……最不穩定的是……”
“滋滋——”
屏幕上的綠色脈絡圖驟然斷裂，隻剩下幾縷微弱的光點在閃爍，像將熄的燭火。吳邪猛地一拳砸在控製台上，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該死！突觸燒壞了！”他轉身時帶倒了椅子，金屬碰撞聲在死寂的解剖室裡格外刺耳，“就差一句！就差說出三星堆的能量頻率了！”
畢邪轉身走出解剖室，走廊的應急燈突然開始瘋狂閃爍，紅光與白光交替切割著黑暗，把每個人的臉照得像麵具。基地的能量監測係統發出刺耳的警報，整個走廊的金屬壁麵都在微微震動，手貼在牆上能感覺到細密的麻意——這是能量場紊亂的典型特征，百公裡外的三星堆裂隙，正在以每小時12的速度加速吞噬地球的能量場。
“十個能量點的坐標對比出來了。”張起靈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背景裡混著能量核心運轉的低鳴，“三星堆的能量波動率是其他點的17倍，空間曲率已經超過臨界值1.3個單位。再這樣下去，那裡會形成直徑至少五十公裡的永久性能量黑洞。”
畢邪停在走廊儘頭的窗邊，望著遠處天際線那片異常的紫色雲層。三天前還是淡紫色，現在已經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連正午的陽光都透不過去。雲層邊緣偶爾閃過的紫色閃電，把雲層內部照得像布滿血管的臟器。“我去。”他說，聲音輕得像歎息，卻讓嘈雜的走廊瞬間安靜下來。
身後傳來金屬落地的脆響——胡八一手裡的扳手掉在了地上。這個總是把“老子當年”掛在嘴邊的老兵，此刻竟忘了撿工具，踩著沉重的軍靴衝過來，戰術背心裡的能量手雷撞得叮當作響：“你知道那地方是什麼情況嗎？先遣隊的能量盾能抗住坦克主炮直射，結果呢？連塊完整的骨頭都沒剩下！要去也是我去，我這身板……”
“你去了，基地的防禦矩陣誰來啟動？”畢邪打斷他，目光掃過圍過來的隊員們。李響的眼圈紅得像兔子，手裡還攥著昨晚給先遣隊縫補的戰術手套；小張把能量步槍的保險栓拉得“哢噠”響，指節卻在發白。“張起靈要守能量核心，吳邪需要解析剩下的記憶碎片，李響的瞬移能力在能量亂流裡會被撕裂——”他頓了頓，抬手按住腰間的破界劍，劍柄傳來熟悉的溫熱，“隻有它，能吸收異界能量。”
李響抱著防護服跑過來時，差點被自己的鞋帶絆倒。那件銀白色的防護服上布滿了細小的鱗片，每一片都來自先遣隊的戰術甲殘骸，在應急燈的紅光裡泛著冷硬的光。“這是用他們的甲片熔鑄的，夾層裡嵌了能量晶石，能……能抵抗酸液腐蝕。”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把防護服往畢邪懷裡一塞，轉身就跑，跑到走廊拐角時，才傳來一聲壓抑的哽咽，“一定要回來啊……”
畢邪摸著防護服後背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跡——那是先遣隊隊長用能量刀刻下的隊徽，現在被酸液蝕得隻剩半個輪廓。他把破界劍抽出來，劍身嗡鳴著，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光，那些光紋裡，還殘留著上次在異界斬殺生物時的能量餘波。“準備能量屏障，明天清晨出發。”
出發前夜，基地突然斷電。應急燈亮起的瞬間，畢邪看到走廊儘頭站著個模糊的身影——穿著先遣隊的深藍色戰術服，胸口有個碗大的破洞，暗綠色的液體正從洞裡往下滴，落在金屬地板上蝕出密密麻麻的小坑，發出“滋滋”的聲響。
“彆去……”那身影的喉嚨裡發出漏氣般的聲音，像生鏽的風箱在拉動，“深淵裡……全是我們的骨頭……堆了三層……”
畢邪握緊破界劍，劍身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那身影在光中劇烈扭曲，戰術服下的皮膚像融化的蠟一樣剝落，露出森白的骨骼，卻還是固執地往前挪：“母巢能控製死者的神經……我們的骨頭……會成為它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