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號”的艦橋徹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雷諾的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抓主控台——那裡本該有應急燈的開關，此刻卻隻摸到一片冰冷的金屬，以及金屬表麵凝結的、帶著刺痛感的露水。之前還在流動的淡紫色靈能光暈消失得無影無蹤，星璃注入控製台的能量像被瞬間抽走，隻剩下空氣中彌漫的、混合著臭氧與金屬焦糊的刺鼻氣味，鑽進鼻腔時帶著鐵鏽般的澀味，嗆得人忍不住咳嗽。
“咳……咳咳！”黑暗中傳來星璃的咳嗽聲，帶著明顯的虛弱，“靈能……靈能感應不到了！主控台的能量回路好像全斷了！”
雷諾摸索著從腰間摸出應急手電筒，按下開關的瞬間，一道微弱的白光刺破黑暗，卻隻照亮了眼前半米的範圍。光柱裡，無數細小的金屬碎屑和灰塵在漂浮，那是之前修複時未清理乾淨的裝甲碎片，此刻隨著艦體的輕微晃動，像死灰一樣緩緩沉降。他轉動手電筒，光柱掃過主控台——原本泛著珍珠母光澤的仿星晶導體接口，此刻竟呈現出暗黑色的焦痕，之前星璃校準的能量節點，有兩個已經徹底崩裂，露出裡麵熔斷的銅線，像凝固的血痂。
“彆慌，先確認其他人的位置。”雷諾的聲音在死寂的艦橋裡顯得格外突兀，帶著刻意的鎮定，卻掩不住喉間的乾澀。他知道，這種徹底的能源中斷絕不是偶然——之前主能源測試時的微弱異常，此刻終於爆發成毀滅性的故障，但他不敢在這時說出擔憂，生怕擊垮團隊最後的支撐。
“我在這兒！”莉娜的聲音從艦橋角落傳來，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脆響。雷諾將光柱轉向聲音來源，看到莉娜正扶著艙壁掙紮起身，她的戰術靴卡在一塊塌陷的地板縫隙裡，褲腿上原本用膠帶粘住的傷口，此刻正滲出暗紅色的血，在應急手電筒的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剛才艦體晃得厲害，我被甩到了支架上……左胳膊可能骨折了。”
手電筒的光柱繼續移動，照到了蜷縮在控製台下方的小鄭。他的頭靠在冰冷的金屬板上，額角滲著血，呼吸微弱，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塊用於調試的廢棄ai核心——之前他還興奮地說要優化程序，此刻卻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小鄭！小鄭！”雷諾快步衝過去，手指探到他的頸動脈，感受到微弱卻穩定的跳動，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隻是昏過去了，頭部有外傷，先彆移動他。”
就在這時，醫療艙方向傳來小林的呼喊：“雷諾！星璃！你們在嗎？醫療艙的維生係統也停了！培養皿裡的靈能藥劑全灑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夾雜著玻璃破碎的聲響，“老周……老周剛才在幫我搬藥劑，被倒下的貨架砸到了腿，現在動不了！”
雷諾和莉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絕望。莉娜忍著胳膊的劇痛，用沒受傷的右手拔出腰間的激光步槍，將槍托抵在地上，勉強支撐起身體：“我去醫療艙，你留在艦橋照顧星璃和小鄭。艦體現在不穩定，彆分開太遠。”
“你的胳膊……”雷諾看著她變形的左臂，眉頭緊鎖。
“沒事，死不了。”莉娜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摸索著找到艙門的手動開關，用力拉動，金屬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像垂死的野獸在呻吟，“老周和小林更需要人，我走了之後，你把應急燈打開——雖然隻剩紅燈，但總比摸黑強。”
莉娜離開後，雷諾扶著星璃在控製台旁坐下。星璃的臉色蒼白得像紙，額間的晶體失去了所有光澤，她靠在雷諾的肩膀上，聲音微弱得像耳語：“我能感覺到……能源核心徹底停擺了。不是暫時的故障，是核心內部的諧振晶體全部碎裂了……我們之前注入的靈能，反而加速了晶體的老化，我之前沒發現……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雷諾打斷她的自責，聲音溫柔卻堅定，“是我們太急了，忽略了核心的老化問題。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得先撐下去，等莉娜和小林那邊的消息。”他摸索著找到艦橋的應急燈開關，用力按下，幾盞昏暗的紅色應急燈先後亮起，微弱的紅光在艦橋內投下扭曲的影子，將金屬表麵的焦痕和血跡映照得如同地獄般的景象。
應急燈的紅光中，雷諾開始檢查艦橋的係統狀態。主控台的所有屏幕都處於黑屏狀態，隻有一個顯示“維生係統剩餘時間”的指示燈在閃爍，上麵的數字從“30分鐘”開始緩慢遞減——這意味著，整個“老兵號”的氧氣供應、溫度調節、水循環係統，都隻剩下半小時的應急儲備，一旦耗儘，所有人都將窒息在這艘冰冷的金屬棺材裡。
“維生係統隻剩半小時了。”雷諾的聲音帶著顫抖，他不敢看向星璃，生怕看到她絕望的眼神，“能源核心停擺，我們沒辦法重啟係統，隻能……隻能等莉娜他們找到備用氧氣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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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璃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握住雷諾的手。她的手冰冷得像冰塊，卻帶著堅定的力量。“我再試試……用最後的靈能感應一下能源核心的情況，說不定能找到暫時恢複應急能源的方法。”她閉上眼睛，額間的晶體泛起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光芒，嘴唇因用力而發白，“核心內部……全是碎掉的晶體，能量回路斷了90……隻有一個備用應急接口還沒完全損壞，但需要足夠的靈能激活……我的靈能不夠，至少需要兩個人的靈能疊加。”
雷諾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他將手放在星璃的額間，試圖將自己微薄的精神力轉化為靈能，注入她的體內。但他沒有靈能基礎，隻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暖流從掌心流向星璃，卻遠不足以激活備用接口。“不行，我的精神力太弱了，幫不上忙。”
“沒關係……”星璃睜開眼睛，眼中帶著一絲釋然，“至少我們知道還有希望。等莉娜他們回來，說不定凱有辦法——他對能源係統比我們都熟悉。”
提到凱，雷諾才想起一直沒聽到他的聲音。“凱呢？凱在哪裡？”他突然意識到，從故障爆發到現在，凱的聲音一直沒有出現，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凱！凱！你在嗎？”
沒有回應。艦橋內隻有應急燈的紅光在閃爍，以及彼此沉重的呼吸聲。雷諾扶著星璃站起來，兩人相互攙扶著，在昏暗的紅光中摸索著走向艦橋的另一個出口——那裡通往凱所在的能源控製艙。
沿途的景象比艦橋更慘烈。走廊的天花板塌陷了大半，金屬碎片和管線垂落下來，像猙獰的觸手；原本用於修複的腳手架倒在地上，砸壞了旁邊的應急儲物櫃，裡麵的壓縮餅乾和水散落一地，被灰塵和油汙覆蓋，再也無法食用；牆壁上的防火門扭曲變形，卡在門框裡，隻能勉強推開一條縫隙，供人側身通過。
“凱！凱！你在能源艙嗎？”雷諾一邊走，一邊大聲呼喊，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卻隻得到冰冷的回聲。星璃的靈能感應範圍越來越小，隻能勉強感知到周圍幾米內的生命信號，卻沒有凱的蹤跡。
當他們終於抵達能源控製艙門口時，一股更濃烈的焦糊味撲麵而來，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雷諾用力拉開手動門，應急燈的紅光照射進艙內，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僵在原地——能源控製艙的主控台已經完全熔毀，金屬外殼扭曲成怪異的形狀，冒著黑煙；地麵上散落著破碎的電路板和導線，其中一根導線上還掛著凱的工牌，工牌上的照片已經被高溫烤得模糊不清；而在主控台的另一側，凱的身體被壓在一塊巨大的合金板下，隻有一隻手露在外麵，手指還保持著敲擊鍵盤的姿勢。
“凱！”星璃的尖叫刺破了死寂，她掙脫雷諾的攙扶，跌跌撞撞地衝過去，試圖搬開那塊合金板，卻被高溫燙得縮回手，眼淚瞬間湧出，“凱！你醒醒！彆嚇我！”
雷諾衝過去抱住星璃，不讓她再靠近高溫的合金板。他的手指顫抖著，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觀察周圍的環境——合金板是從天花板上塌下來的，正好砸在凱的位置，而主控台的熔毀痕跡顯示，故障的源頭就在這裡，凱很可能是在試圖手動切斷能源時，遭遇了爆炸和坍塌。
“彆碰他，合金板還在發燙，而且太重了，我們搬不動。”雷諾的聲音帶著哽咽，卻不得不說出殘酷的現實，“他……他可能已經……”
“不！不會的！”星璃掙紮著想要推開雷諾，眼中充滿了瘋狂，“凱那麼厲害，他一定有辦法自救！他之前還說要幫我優化靈能諧振器，他不會有事的！”
就在這時，莉娜的聲音從走廊儘頭傳來，帶著絕望的疲憊：“雷諾！星璃！醫療艙那邊……老周的腿骨碎了，我已經用夾板固定住了，但他一直在流血……小林找到兩罐備用氧氣瓶，夠我們撐一個小時，但維生係統……維生係統真的沒救了。”她走進能源控製艙，看到眼前的景象，剩下的話瞬間卡在喉嚨裡，臉色變得比星璃還要蒼白，“凱……凱他……”
沒有人回答。應急燈的紅光在艙內閃爍，照亮了凱露在外麵的手，也照亮了星璃臉上的淚水、莉娜變形的左臂、雷諾顫抖的手指。整個“老兵號”像一座巨大的墳墓，將他們困在黑暗、寒冷和絕望中，沒有勝利的喜悅，沒有重建的希望，隻有劫後餘生的生理顫抖，和失去家園、失去同伴的巨大心理衝擊。
小林扶著受傷的老周，慢慢走進能源控製艙。老周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冷汗，卻還是強撐著說道：“彆……彆放棄……我們還有備用能源艙……之前我在修複的時候，看到那裡有個手動啟動的應急發電機……雖然功率小，但說不定能重啟維生係統的核心……”
他的話像一道微弱的光，照亮了團隊瀕臨崩潰的意誌。雷諾抹掉臉上的淚水，扶著星璃站起來，聲音重新變得堅定，卻帶著無法掩飾的沙啞：“老周，你還記得備用能源艙的位置嗎？我們現在就去，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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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在艦尾的物資儲存艙旁邊……需要穿過三道防火門……”老周的聲音越來越弱，小林趕緊將氧氣瓶的麵罩扣在他臉上，給他輸送氧氣。
莉娜將激光步槍背在背上，用沒受傷的右手扶著艙壁，率先走向出口：“我來開路，走廊裡的障礙物太多，你們跟在我後麵，小心腳下。”
星璃最後看了一眼被壓在合金板下的凱，將他的工牌撿起來，緊緊攥在手裡，淚水再次湧出，卻用力擦乾，跟上了隊伍。應急燈的紅光在他們身後閃爍，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道在黑暗中掙紮的靈魂。
“老兵號”的內部依舊死寂，寒冷的空氣帶著刺鼻的氣味，維生係統的倒計時還在繼續，每一秒都像在敲打著他們的神經。他們不知道備用能源艙的應急發電機是否還能用，不知道能不能在氧氣耗儘前重啟維生係統，更不知道未來還有多少絕望在等待。但他們知道，隻要還活著，就不能放棄——為了凱，為了彼此，為了那些還未實現的希望，他們必須在這片絕對的低穀中，找到哪怕一絲活下去的可能。
艦尾的方向，黑暗像一張巨大的嘴，等待著他們的闖入。而他們，帶著滿身的傷痕，帶著沉重的代價，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未來，在死寂的勝利背後，開始了又一場與死神的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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