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
整個京城張燈結彩,一派紅火。
朱門繡戶前懸掛著大紅燈籠,街市上人流如織。
孩童的嬉笑聲和商販的叫賣聲交織在一起,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在古代,過節的氣氛是極其濃鬱的。
這種喜慶的日子,哪怕是姬玄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已經有不少的皇親國戚入了京城,也有不少的人求見自己。
不過姬玄懶得去見,哪怕是得到了原主的記憶,這些亂七八糟的親戚,也沒有見麵的必要。
“陛下,寧王求見。”
趙高輕手輕腳地入內,低聲稟報。
姬玄筆下未停,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片刻後,寧王姬弘在內侍的引導下,幾乎是踮著腳尖走了進來。
他身著親王常服,用料華貴,低垂著頭,不敢直視禦座。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腳下不是光滑的金磚,而是燒紅的烙鐵,燙腳的很。
最後他走到一側,躲開了地板中心的地圖。
“臣弟姬弘,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久不見自己的六哥,原本自己也是在蕭家的威脅下逃出京城。
卻沒想到六哥居然能夠在蕭家的圍殺之中,創下如此基業。
或許會有人疑惑,那些強者是來自哪裡,那些軍隊是出自哪裡。
可沒有人敢詢問這個問題,因為他們沒有質問上位的資格。
良久,姬玄這才擱下朱筆,好整以暇地抬起眼,打量著下方伏地不起的寧王。
“七弟一路辛苦,許久不見,怎如此多禮,平身吧。”
姬玄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又像是感悟親情。
寧王卻不敢起身,反而將頭埋得更低:
“臣弟不敢!陛下麵前,臣弟跪著回話就好。”
“我們血肉兄弟,哪裡需如此多禮,七弟,多年不見,生分了啊。”
姬玄一邊笑著,一邊上前,伸手將寧王從地上拉了起來。
整個諸皇子之中,對姬玄勉勉強強算的上人的,可能就是這位喜好讀書的七弟了。
畢竟讀書讀多了,反而沒有那樣的市儈。
就算是有傲氣,也是埋的深。
寧王站起身,這才有機會,見著麵前這位良久未曾見過的六哥。
麵容似乎沒變,可原本的柔弱,已經完全消散。
隻剩下了冰冷和銳利。
看起來是那樣的熟悉和陌生。
姬玄敢扶他,可他卻不敢站直了,隻得繼續勾著背回話。
“聽聞七弟書法造詣深厚,曾在京城,也是大名鼎鼎的才子。
朕這段時間也在練字,頗有所感。
來,七弟,你看看,真的書法如何?”
姬玄拉著這個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七弟上前,見著鋪在桌麵上的巨大字帖。
寧王這才注意到,陛下居然在練習書法。
難怪讓自己等了許久,想來是寫了不少的東西。
定睛一瞧,這書法之上,卻有一個字,一個隻有一筆的字。
這一個字,卻寫了很長的時間。
一個“一”。
天下歸一的一,唯一的一。
意欲為何?似乎已經很明了了。
“七弟在封地多年,儘職儘責,東洋州繁,也是廢了心力。
而朕在京城之中,皇親國戚,都被那蕭家屠戮。
治理朝堂,都是外姓之人,就連一個血脈兄弟都沒有。
朕想著,東洋州的苦差事七弟你就彆做了,來京城,陪朕說說話,釣釣魚,敘敘舊情。
也是極好的。”
這話倒不是姬玄胡鄒鄒,哪怕是暴君,也需要親情的吧。
起碼,在沒有利益相爭的時候,親情這個遮羞布,還是挺好用的。
寧王的心猛地一沉,最害怕的事情果然來了!
隻聽姬玄繼續說道:
“這樣吧,皇叔將名下所有領地、田產、莊園、商鋪、金銀細軟、軍隊。
總之,除了朕賞賜給你安度晚年的那座京郊宅邸和些許用度之外,其餘資產,皆折現充入國庫。”
然後才慢悠悠地問道:“對了,七弟在京城,也不能碌碌無為,不如替朕管理宗親吧。
你覺得如何?那些皇親國戚,仗著自己的血脈,胡作非為。
朕不喜,七弟幫我盯著點。
皇親國戚,無論是誰,犯律法者,殺!如何?”
如同姬玄說過,這個天下,是自我之下,人人平等的天下。
那自然是不需要皇親國戚這個特權階級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皇親國戚都是皇權的蛀蟲。
他們應當和自己的子民一樣,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彆。
如何?
寧王姬弘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儘失,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本以為等待自己的是一杯毒酒、一條白綾!
他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隻求能留個全屍!
可皇帝說什麼?隻是要他的錢?還允許他留在京城,管理皇親國戚。
他當然明白,這不是什麼好的職位,基本上會得罪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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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嗯?”姬玄見他愣住,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
這一聲如同驚雷,將寧王震醒。
他連忙跪下,猛地以頭搶地,“咚咚咚”地磕起響頭,聲音帶著哭腔,卻充滿了真實的慶幸:
“臣謝陛下隆恩!陛下天恩浩蕩!臣感激涕零!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磕得如此用力,光潔的金磚地麵發出沉悶的響聲,額前很快便是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