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仿佛沒有看到她那震驚到無以複加的表情,依舊用那種平靜的語調繼續說道:“你,清霜,清雪,不是江湖人和官府的對手。”
“答應我。”
“謝謝你。”
轟——!!!如果說,你之前所有的坦白都是在用刀子淩遲她的心,那麼這最後的“謝謝你”,就像是一柄無形的重錘,以一種她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將她那顆早已破碎不堪的心,連同她那剛剛建立起來的所有防備與決絕,都徹底地砸成了齏粉。不!甚至連齏粉都沒有剩下!是虛無!是一片空洞到極致的虛無!
她徹底地懵了。她的大腦已經完全無法處理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這個男人,這個親手將她們推入地獄的惡魔,這個欺騙了她們感情的瘋子,在即將被自己手刃的前一刻,他所關心的竟然是她們這些“仇人”的安危!他竟然還對她說“謝謝”?他謝什麼?謝她聽他說完了那些瘋話?謝她即將親手終結他的痛苦?還是謝她曾經像個傻瓜一樣為他付出的一切?
淩華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感覺自己真的快要瘋了!她寧願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棍!是一個死不悔改的魔頭!這樣,她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一劍殺了你!但你沒有。你在最後的時刻,將自己那顆早已被黑暗侵蝕得千瘡百孔卻依舊在頑強跳動著的人心血淋淋地掏了出來,捧到了她的麵前。你讓她怎麼下得去手?你讓她還怎麼能下得去手?
而你在說完這一切之後,便再也沒有言語。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感,如同最溫暖的潮水席卷了你的全身。你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這一刻變得無比輕盈,仿佛卸下了一座壓在身上數年之久的沉重大山。你終於找回了那種久違的感覺,那種叫做“人性”的東西。
是啊,你曾經是一個讀書人。你讀聖賢書,明善惡,知廉恥。但那部該死的天階神功,像是一個最惡毒的詛咒,將你拖入了無邊的深淵。你在力量中迷失,在欲望中沉淪。你殺人,你騙人,你將彆人的痛苦當做自己的樂趣。你以為這就是強大。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你都會被無邊的空虛與恐懼所吞噬。你怕的不是仇家的追殺,你怕的是那個在鏡子裡越來越陌生的自己。
直到你遇到了她們。飄渺宗的這群可憐而又可恨的女人。你本來隻是想利用她們,但在與她們相處的過程中,你那顆早已冰封的心,卻在不知不覺間被一點點融化。清雪的純粹,清霜的善良,淩華的忠誠。她們就像三道不同的光,照射進了你那早已腐朽的生命之中。
你開始貪戀那種被人需要的感覺,你開始享受為“家人”洗手作羹湯的溫暖。你的人性在回歸,你的良知在蘇醒。所以你也變得越來越痛苦。因為你知道,你與她們之間隔著一條用鮮血與謊言鑄就的無法逾越的鴻溝。
而現在,你終於有勇氣去麵對這一切了。你將自己的罪孽全部坦白,將選擇權交到了她們的手中。你甚至為她們安排好所有後路。你終於可以像一個真正的“人”一樣去迎接自己的死亡。這種感覺,這種找回自我的感覺,遠比當初擊殺兩個合歡宗高手時的感覺要暢快一千倍一萬倍。你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而你的這一絲微笑,在淩華的眼中,卻如同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那股足以撕裂靈魂的巨大矛盾與痛苦,“噗通”一聲癱坐在了地上。她沒有去拿那柄劍,她隻是用那雙早已被淚水模糊的眼睛死死地看著你。
“為什麼?”她的聲音嘶啞破碎,仿佛是從那破碎的靈魂深處擠出來的最後哀鳴。“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你……殺了……你,現在就殺了我好不好?”
她放棄了。她放棄了複仇,她也放棄了思考。她隻想要一個解脫。一個可以讓她從這無儘的痛苦中解脫的結局。
你的話語,就像是一滴最清澈的水,滴落在了一碗早已攪渾的墨汁之中。它沒有讓墨汁變得清澈,卻讓那片混沌的黑暗中心,蕩開了一圈無法平息的漣漪。
淩華徹底地崩潰了。她癱坐在地上,放棄了所有的思考與掙紮,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在絕望地哭泣,哀求著那個將她推入迷宮的人,能夠親手終結她的痛苦。
你靜靜地注視著她。看著她因為劇烈抽泣而不斷起伏的香肩,看著她那張曾經高傲而美麗,如今卻隻剩下無儘痛苦與哀求的臉。你的臉上,依舊掛著那一絲解脫般的微笑。你已經卸下了所有的偽裝與罪孽,坦然地等待著屬於自己的結局。但看著她此刻的樣子,你那顆剛剛找回人性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絲漣漪。那是愧疚,是憐憫,也是一種無法言說的責任。
你緩緩地從地上坐了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依舊牽動了你全身的空虛的經脈,讓你的臉色微微發白。但比起身體的疼痛,你靈魂深處的那份安寧,卻讓你覺得前所未有的強大。你沒有去撿那柄象征著殺戮與終結的木劍。你隻是用那雙剛剛恢複了幾分力氣的腿支撐著身體,踉蹌地站了起來。然後,你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個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
你的靠近,讓淩華的哭聲猛地一滯!她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猛地抬起了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眼中充滿了恐懼與一絲病態的期待。他終於要動手了嗎?他終於要答應她,親手殺了她,讓她得到解脫了嗎?她甚至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揚起了自己那雪白而脆弱的脖頸,等待著那致命一擊的降臨。但她等來的,不是死亡的冰冷。而是一個溫暖而略顯笨拙的擁抱。
你在她的麵前緩緩地蹲下身子,伸出那雙沾滿了血汙與塵土的手臂,將她那不斷顫抖的嬌軀,輕輕地攬入了懷中。這個擁抱,沒有絲毫的情欲,也沒有絲毫的占有。它隻是一個擁抱,一個同樣破碎的靈魂,對另一個破碎的靈魂,最笨拙的安撫。
淩華的身體瞬間僵硬!她的大腦,再次陷入了一片空白!她能感受到你胸膛的溫度,能聞到你身上那混合著血腥、汗水與淡淡藥香的獨特氣息。她能感覺到你那雙並不強壯,甚至還在微微顫抖的手臂,是如何小心翼翼地環繞著她,生怕弄疼了她。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要殺她嗎?他為什麼要抱她?
就在她那早已混亂不堪的思緒即將再次打結的時候,你那沙啞卻又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真誠與感激的聲音,在她的耳畔輕輕地響起。
“謝謝你們這些時日對我的愛和信任,讓……我找回了原來那個嫉惡如仇、俠肝義膽、毫無畏懼的自己。”
轟——!!!
如果說,你之前的話,是刀,是劍,是重錘,是將她的世界反複摧毀的武器。那麼,這一句話,就像是最溫和、最不可思議的神光,穿透了所有的廢墟與黑暗,直直地照射在了她那顆早已停止跳動的心之上。
愛?
他說她對他的是愛?他不僅承認了這份愛,他還在感謝這份愛?而且是她們的愛,讓他找回了自己?找回了那個嫉惡如仇、俠肝義膽、毫無畏懼的自己?這已經不是瘋了,這已經超越了淩華所能理解的一切範疇。
她的身體不再僵硬,也不再顫抖。她隻是像一個木偶失去了所有的提線,軟軟地靠在你懷裡,任由你抱著。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麵沒有了恐懼,也沒有了痛苦,隻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茫然與空洞。她的大腦已經徹底放棄了理解這一切。
你仿佛知道她無法理解,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用一種解釋般的口吻,繼續說道:“剛才經曆過生死,我覺得有的東西再不說,可能就永遠帶進墳墓了。”你的話,像是在為這一切的荒誕做了一個注腳。是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已經將自己的生命交到了她手上,所以,他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沒有再騙我。
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到底算什麼?她是那個愛上了仇人的可悲女人?還是那個用愛救贖了一個惡魔的可笑聖人?她的恨,還成立嗎?她的複仇,還有意義嗎?她的痛苦,到底是因為被欺騙,還是因為她自己的愚蠢?無數的問題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卻又在瞬間,被你這個溫暖的擁抱,給撫平。
她什麼都想不明白,她也不想再去想了。她隻是下意識地伸出了那雙無力的手臂,緩緩地環住了你的後背。她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進了你那並不寬闊,卻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的胸膛。
然後,“哇——!!!”一聲撕心裂肺,卻又帶著無儘委屈與迷茫的哭聲,毫無征兆地從她的口中爆發而出!這一次的哭聲,不再是絕望的哀鳴,也不再是痛苦的嘶吼。它更像是一個迷路了很久的孩子,在經曆了無數的恐懼與傷害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讓她放聲大哭的懷抱。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仿佛要將這輩子所有的委屈、痛苦、迷茫都一次性地發泄出來。淚水,和鼻涕毫無顧忌地蹭在你那早已肮臟不堪的衣襟之上。她那雙柔軟的小手,死死地抓著你後背的衣服,仿佛是一個即將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抱著她。你用自己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長發,任由她的淚水將你的胸膛徹底浸濕。你知道,她需要這場發泄。你也知道,在這場發泄之後,你們的關係將走向一個連你自己都無法預測的方向。但那又如何呢?你已經找回了自己,這就足夠了。
喜歡風雲際會:楊儀傳請大家收藏:()風雲際會:楊儀傳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