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梁上玄底金狻猊旗的出現,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裡潑進一瓢冷水,整個戰場瞬間為之一滯!
正在瘋狂攻城的賊兵愕然回首,看到那麵曾帶來噩夢的旗幟,衝鋒的勢頭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牆頭苦苦支撐的守軍,則爆發出劫後餘生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的驚呼!
“援軍!是那支騎兵!”
“他們沒走!他們又來了!”
張遠聲死死盯著那麵迎風招展的狻猊旗,心臟劇烈跳動。他們果然還在!而且選擇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以這樣一種方式介入!
隻見那山梁上,影影綽綽出現了數十騎的身影,他們並未立刻衝鋒,而是迅速散開,占據有利地形。緊接著,一種奇特的、帶著尖銳呼嘯聲的物體,如同飛蝗般從山梁上傾瀉而下,目標直指賊兵後陣那些弓手、三眼銃手以及正在重新集結、試圖穩住陣腳的預備隊!
那不是箭矢,速度更快,破空聲更淒厲!
“是弩!強弩!”有眼尖的老兵失聲喊道。
那些弩箭勢大力沉,遠超守軍使用的聯裝弩,精準地落入賊兵後陣,頓時造成了一片混亂!慘叫聲中,賊兵的遠程壓製火力驟然減弱。
與此同時,另一小隊騎兵則如同利刃出鞘,沿著山梁邊緣疾馳而下,目標並非賊兵主力,而是直撲北岸河邊那些停靠的、用來運送兵員和物資的小型船隻和木筏!馬刀揮舞間,留守的少量賊兵被砍翻,火把扔出,幾艘船隻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這一下,不僅打擊了賊兵的士氣,更是在心理上給了張存孟重重一擊!後勤線路被威脅,退路有被截斷的風險!
“混賬!”北岸中軍大旗下,張存孟氣得幾乎吐血,他拔出長刀,指向山梁,“分兵!給老子把山上那些藏頭露尾的鼠輩碾碎!”
然而,命令下達,執行起來卻遇到了阻力。前線攻城正到緊要關頭,突然撤兵必然導致巨大傷亡和混亂;而後方出現的敵人雖然人數不多,但占據地利,弩箭犀利,騎兵機動,想要短時間內“碾碎”談何容易?幾個頭領麵麵相覷,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戰場上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了。
牆頭上,壓力驟減的守軍豈會放過這個機會?
“弟兄們!援軍已至!賊人慌了!隨我殺!”趙武渾身浴血,狀若瘋魔,舉刀狂吼!
“殺——!”
絕境逢生的守軍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如同打了雞血般,向登上牆頭的賊兵發起了凶猛的反撲!原本搖搖欲墜的防線,竟然被一點點穩固下來,甚至將不少賊兵重新趕下了城牆!
張遠聲沒有沉浸在狂喜中,他敏銳地捕捉到了戰機的轉變。
“趙武!穩住防線,逐步清剿牆頭殘敵!”
“胡瞎子!帶你的人,用弩箭精準射殺城下賊兵頭目,打亂其指揮!”
“李信!組織民壯,立刻搶救傷員,補充箭矢!”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迅速將混亂的守軍重新組織起來。他知道,那支神秘騎兵的出現,是契機,但最終能否取勝,還是要靠他們自己頂住賊兵這最後的瘋狂。
果然,最初的慌亂過後,張存孟也展現出了他作為巨寇的狠厲。他不再理會山梁上的騷擾,將怒火全部傾瀉向南岸!
“不許退!誰敢後退一步,立斬!率先登城者,賞千金,女奴十人!”他派出了自己的親兵督戰隊,砍殺了數十名潰逃的賊兵,強行穩住了陣腳。
攻勢再次變得猛烈,但失去了統一指揮和遠程有效支援的賊兵,攻勢已不如之前那般有章法,更多是靠著一股血勇之氣在硬衝。
牆頭守軍則士氣大振,憑借著地利和剛剛補充的些許物資,頑強地抵擋著一波波衝擊。連裝弩的短矢、不斷砸下的滾木擂石、潑灑的石灰熱水,以及神出鬼沒的胡瞎子小隊,讓賊兵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慘重代價。
山梁上的狻猊騎兵也不再強行衝擊,隻是利用弩箭不斷襲擾,牽製賊兵兵力,偶爾一次小規模的俯衝,也能將一股試圖集結的賊兵衝散。
戰鬥陷入了殘酷的消耗戰。從清晨持續到正午,烈日當空,照耀著洛水兩岸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慘烈景象。
賊兵的攻勢,終於如同強弩之末,漸漸顯露出了疲態。傷亡太大了,尤其是中低層頭目在胡瞎子小隊的精準狙殺下損失慘重,指揮愈發混亂。而後方山梁上那麵如同跗骨之蛆的狻猊旗,更是不斷提醒著他們腹背受敵的危險。
終於,在北岸中軍大旗再次不甘地揮動後,殘存的賊兵如同退潮般,丟下滿地同伴的屍首和傷員,倉皇地向北岸退去。
這一次,他們退得更加狼狽,更加徹底。
牆頭上,殘存的守軍看著退卻的敵人,許多人直接脫力癱倒在地,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沒有人歡呼,隻有劫後餘生那沉重到極致的喘息,以及望著遍地同澤遺體那無聲的悲慟。
張遠聲扶著牆垛,望著北岸。張存孟的大旗正在緩緩後移,賊兵主力開始拔營。他明白,經此一役,張存孟短期內,恐怕再也無力組織起如此規模的進攻了。
張家莊,守住了。
他緩緩轉過頭,望向那座山梁。
山梁上,玄底金狻猊旗依舊在風中飄揚,但那數十騎的身影,卻已悄然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他們是誰?為何兩次相助?又為何始終不肯露麵?
這一切,都化作了沉重的謎團,壓在張遠聲的心頭。
喜歡晚明從關中田畝開始請大家收藏:()晚明從關中田畝開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