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永昌離去時那陰冷的眼神,如同最後的喪鐘,敲響了大戰的序幕。張家莊上下都明白,虛與委蛇的階段已經過去,刀兵相見就在眼前。
整個莊子如同一個巨大的蜂巢,在短暫的極致寂靜後,爆發出最高效的運轉。最後一批來自聯盟寨子的老弱婦孺和重要物資,在武裝護衛下,通過預設的秘密通道,被轉移至莊內或幾個經營多年的深山隱蔽據點。莊牆之上,守軍已然就位,冰冷的兵刃反射著冬日慘淡的陽光。新下線的三十杆“破軍銃”被優先配發給了趙武親自掌握的精銳火銃隊,沉重的銃身和特製的霰彈,帶給守軍們一絲額外的底氣。
胡瞎子手下的夜不收如同幽靈般散布在莊子外圍二十裡的範圍內,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通過旗語和接力快馬,在最短時間內傳回莊內。
大戰前的等待,總是格外煎熬。然而,首先到來的並非範家蓄謀已久的報複,而是來自北麵的、更加沉重壓抑的消息。
“王嘉胤前鋒已至甘泉山下!張存孟……降了!”胡瞎子帶回這個消息時,臉上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幾乎沒怎麼抵抗,就開寨門投降了!王嘉胤吞並其部眾,實力再次暴漲,號稱二十萬大軍,其主力已離開甘泉山,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南下威逼西安府,另一路……由王嘉胤的義子‘翻山鷂’率領,約兩萬人,正朝我莊方向撲來!最多五日,前鋒必至!”
甘泉山易主,王嘉胤分兵東進!
這個消息,讓總務堂內的空氣幾乎凝固。兩萬百戰流寇,其威脅遠超之前張存孟的數次圍攻!更何況,背後還有範家虎視眈眈。
“看來,範家和王嘉胤是商量好的。”李信聲音乾澀,“一個從北麵以泰山壓頂之勢而來,一個在近處伺機而動。這是要將我們徹底碾碎!”
“怕他個鳥!”趙武雙眼赤紅,猛地一拍桌子,“來多少,老子殺多少!正好用這群賊子的血,給咱們的‘破軍銃’開鋒!”
張遠聲沒有理會趙武的怒吼,他盯著地圖上那支正快速移動的、代表“翻山鷂”部的箭頭,大腦飛速運轉。兩萬人,硬拚是絕對的下策,必須利用一切地利和準備,最大限度地消耗他們。
“趙武,放棄外圍所有據點,兵力全部收縮回主莊及東西兩座輔堡!按照第三套防禦預案,梯次配置兵力!”
“李信,動員所有能拿得動武器的男丁,分發簡易武器,負責城內巡邏、物資運輸和次要地段協防!”
“胡瞎子,你的人,全部撤回來,依托莊牆進行警戒和狙殺,不要再外出偵察了。”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眾人:“諸位,這是我們成立以來,最大的一場劫難。但我們有高牆,有利器,有囤糧,更有數千不願引頸就戮的軍民!隻要我們自己不亂,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五日後,一個灰蒙蒙的清晨,地平線上出現了第一道黑線。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如同不斷蔓延的潮水,無數人頭攢動,旌旗招展,人喊馬嘶之聲如同悶雷般滾滾而來。王嘉胤麾下大將“翻山鷂”率領的兩萬大軍,如期而至,在張家莊外三裡處,開始紮下連綿營寨,黑壓壓的一片,幾乎望不到儘頭。
莊牆之上,守軍們屏息凝神,看著遠處那無邊無際的敵營,握著兵器的手心滿是冷汗,但沒有人後退一步。
敵軍並未立刻發動進攻,而是有條不紊地伐木立寨,打造攻城器械,顯然打算做長期圍困的打算。這種沉穩,反而更讓人心悸。
然而,就在敵軍立營的當天下午,一隊約三百人的騎兵,簇擁著幾個衣著華麗之人,緩緩來到莊門外一箭之地。為首者,赫然是去而複返的範永昌!他身邊,還跟著一個麵色倨傲、身披鐵甲的彪形大漢,想必就是那“翻山鷂”了。
範永昌勒住馬,望向莊牆,聲音通過一個鐵皮喇叭傳了過來,清晰可聞:
“張團練!如今王大將軍天兵已至,二十萬大軍頃刻間便能將你這小小莊寨碾為齏粉!範某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隻要你肯開莊投降,交出殺害我範家子弟的凶徒,範某可在大將軍麵前保舉你一個前程,莊內百姓也可免遭屠戮!否則,城破之日,雞犬不留!”
勸降!在絕對的實力麵前,範家依舊試圖不戰而屈人之兵,或者說,他們想以最小的代價拿下這個心腹之患。
莊牆上下一片寂靜,所有目光都投向了站在望樓上的張遠聲。
張遠聲走到垛口前,看著下方誌得意滿的範永昌和殺氣騰騰的“翻山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沒有用喇叭,隻是運足了中氣,聲音如同冰冷的磐石,清晰地傳遍城頭城下:
“範永昌!你範家勾結虜寇,荼毒百姓,罪證確鑿!張某深受國恩,兼任團練,守土有責,唯有與莊共存亡,以報朝廷,以安黎庶!想要張某的項上人頭,有本事,自己來取!”
“至於爾等叛國逆賊,”他目光轉向“翻山鷂”,語氣更加森寒,“助紂為虐,犯我疆土,唯有死路一條!”
話音落下,城頭守軍爆發出震天的怒吼:“死戰!死戰!死戰!”
聲浪如雷,直衝雲霄,將那勸降的話語碾得粉碎!
範永昌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翻山鷂”更是勃然大怒,拔出戰刀指向莊牆:“給老子踏平此莊!屠儘三日!”
勸降失敗,大戰,在這一刻,正式打響!黑雲已然壓城,而張家莊這枚頑強的釘子,誓要在這滔天巨浪中,釘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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