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型辯論台崩塌的深坑底部,殘存的合金舌根像被熔斷的高壓電纜,每根金屬絲都裹著青藍色電弧,劈啪作響時濺起的火星落在焦黑岩屑上,瞬間燙出小坑,青煙剛冒就被電弧灼散。
稅務官“永久失聲”的判決餘音還在廢墟上空盤旋,卻被電弧撕成碎片,像卡殼的錄音帶般斷斷續續。
驟然間,地坑邊緣的碎石開始高頻震顫:先是小石子在原地蹦跳,接著籃球大的岩塊順著坑壁滾落,撞擊聲裡裹著地下傳來的沉悶轟鳴,仿佛有頭鋼鐵巨獸在岩層下翻身,連空氣都跟著發顫。
沈觀猛地攥緊拳頭,左手背的拔舌契印突然灼熱起來:起初隻是輕微發燙,轉瞬就像燒紅的烙鐵烙進皮肉,燙得他倒抽冷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冷汗瞬間浸濕了袖口。
“哢——啦!”
刺耳的岩石斷裂聲炸開的瞬間,一道水桶粗的蜈蚣形金屬脊椎猛地破石而出。
暗銀色鋼殼泛著冷硬光澤,每節脊椎兩側伸出帶倒鉤的尖刺,節間縫隙張開時,露出內部層層疊疊旋轉的齒輪舌節,舌節泛著寒光,齒牙間卡著暗紅碎屑,不知是岩石殘渣還是乾涸的血跡。
脊椎頂端的機械關節靈活轉動,像在嗅探獵物方向,最終死死對準坑邊的沈觀與白鳶,尖刺上的電弧劈啪作響,空氣裡滿是金屬灼燒的味道。
廢墟中心,原本“昏死”在碎石堆裡的長舌公殘軀,突然被金屬脊椎頂端的機械爪勾住後頸,像提線木偶般被拎到半空時,頭顱無力耷拉著,西裝領口還沾著之前噴濺的黑油,可下一秒,詭異的聲響就從他體內鑽了出來。
“嘶——啪!”
先是西裝肩部裂開一道縫,裂痕像活物般迅速蔓延,黑色麵料碎片被無形的力撕扯開來,在空中打著旋;裡麵的白色襯衫跟著炸裂,紐扣飛射出去,砸在岩石上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彈起的瞬間又被氣流掀飛;
最駭人的是那張“人皮”,那根本不是真實皮膚,而是一層薄如蟬翼的仿生黏膜,此刻從眉心處裂開,底下閃爍的金屬光澤刺得人睜不開眼。
所有碎片突然被一股黑色旋風裹住,旋轉著聚成一群巴掌大的黑蝶,蝶翼上印著模糊的“禁”字紋路,繞著金屬脊椎飛了三圈,才緩緩散成黑色粉末。
長舌公的真身終於暴露在空氣中——
上半身是扭曲的人類輪廓,卻由無數指甲蓋大小的微型舌片拚合而成:
每片舌片都在獨立開合,有的低聲呢喃,有的瘋狂嘶吼,有的重複“造謠者當誅”的短句,聲音混雜在一起,像無數台收音機同時播放不同頻道,嘈雜得讓人頭皮發麻;
下半身是十七節機械蜈蚣腹足,每節腹足外側都嵌著一張鮮活的人臉:
眼瞼顫動,嘴唇不停開合卻發不出聲音。
沈觀一眼就認出,最靠前的是三年前報道“青衡礦難”後失蹤的記者林野,旁邊還有因質疑教材篡改被判刑的曆史教師、揭露醫院黑幕的護士,甚至有幾張稚氣未脫的學生麵孔,臉頰上還留著未乾的淚痕;
頭部沒有五官,隻有一張豎直裂開的“口器”,像被劈開的竹筒,裡麵藏著一根可伸縮的合金鋸舌,鋸舌頂端的斷口還在緩慢滴落黑色油液,落在地上時滋滋作響,瞬間腐蝕出小坑,冒出淡綠色的毒煙。
“我乃拔舌地獄形象代言人,編號yf09α。”
它開口的瞬間,所有微型舌片與人臉同時共振,形成層層疊疊的“萬人同播嗓”,聲音裹著金屬的冷硬感,“你們可叫我——‘長舌公?完全體’。”
“剛剛隻是辯論,現在進入——辯殺。”
話音落下的刹那,長舌公下半身蜈蚣節上的每張人臉突然同步扭曲,嘴唇以相同的頻率開合,將“辯殺”二字放大百倍。
聲浪像重錘般砸向沈觀與白鳶:沈觀隻覺耳膜被反複碾軋,細針般的劇痛順著耳道紮進顱腔,耳郭上的鮮血順著下頜線滴落,砸在岩屑上暈開細小的血花;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扶住坑邊的岩石才穩住身形,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白鳶手中的銀質剪刀“當啷”落地,她死死捂住耳朵,指縫裡的血珠浸透了手背,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短暫陷入耳鳴失能的狀態時,周圍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了,隻剩顱腔裡的嗡嗡轟鳴,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
蜈蚣節上的林野麵孔突然轉向沈觀,靈體的眼眶雖無眼球,卻能讓人清晰感受到那份瀕臨破碎的急切:
它拚命張合嘴唇,每一次開合都帶著靈魂撕裂般的顫抖,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機械腹足上瞬間蒸發成白霧,裹著微弱的聲波,卻連一絲聲響都傳不出去。
沈觀隻能看著那張臉因用力而漲得通紅,心裡像被鈍器砸著,他知道林野在傳遞真相,卻連一個字都聽不見。
長舌公緩緩抬起上半身,頭部的口器突然張開到極致,裡麵的合金鋸舌“唰”地彈出,足足延伸出10米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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鋸舌的鋸齒並非普通金屬齒,而是由一個個黑色的“禁詞”漢字拚接而成:
“謠”“誹”“謗”“妄”“悖”“揭”“露”“真”……每個漢字都泛著冷光,筆畫間纏繞的細小電弧劈啪作響,空氣裡滿是電流的味道。
“嘩!”
鋸舌猛地橫掃,攔腰斬斷殘存的辯論台。
灰色石屑與褐色塵土被鋸刃切開,竟沒有四散飛濺,反而在空中凝聚成兩個巨大的黑色漢字,“沉默”。
這兩個字懸浮在坑上空,筆畫扭曲得像被無形的手攥緊的喉嚨,散發出壓抑的氣息,連空氣都跟著變得沉重。
沈觀反應極快,就地向前翻滾,躲過鋸舌橫掃的瞬間,鋸刃帶起的氣浪還是擦過他的左肩。
舊創瞬間迸裂,暗紅色的鮮血噴濺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詭異的是,血滴落在“禁詞”鋸齒上時,沒有順著鋸舌滑落,反而瞬間變黑,像被墨染過一般,緊接著凝聚成一條手腕粗的“誹謗蛇”:蛇身由無數個“謊”字組成,鱗片閃爍著油膩的光澤,吐著分叉的黑色信子,猛地轉身撲向沈觀的咽喉。
沈觀瞳孔驟縮,側身躲開的瞬間,指尖擦過蛇身,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到手臂,他突然明白:在這拔舌地獄裡,謊言能輕易實體化,化作傷人的利器;而真相,卻要靠自己拚儘全力去證明,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千鈞一發之際,沈觀左手伸入懷中,扯下之前從稅務官那裡奪來的孽鏡碎片。碎片隻有巴掌大,邊緣布滿裂痕,鏡麵卻依舊明亮,他猛地將碎片對準撲來的誹謗蛇。
“嗡——”
淡藍色的鏡光從碎片中射出,呈扇形掃過蛇身。
誹謗蛇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體瞬間裂成無數個“謊”字碎片,可還沒等沈觀鬆口氣,那些碎片突然在空中重新聚集,化作一條比之前粗三倍的“謠言龍”:
龍身布滿“假”“偽”“騙”等漢字,龍爪鋒利如刀,龍眼裡閃爍著猩紅的光,張開巨口就要將沈觀吞入腹中。
孽鏡碎片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鏡麵的裂痕迅速擴大,裂痕裡滲出刺眼的白光,像隨時會爆炸的燈泡。
沈觀能清晰感覺到,碎片因連續反射謊言已經瀕臨過載,再用下去恐怕會徹底碎裂。
“接著!”
白鳶的聲音突然傳來,她剛從耳鳴中恢複,臉色還蒼白如紙,卻咬牙從發髻上拔下一枚小圓鏡,那是她平時當發飾用的,鏡麵邊緣鑲嵌著細小的銀珠,此刻被她用力甩手拋出。
小圓鏡在空中旋轉著,與孽鏡殘片精準相撞,發出“當”的清脆聲響,銀藍色的光暈瞬間擴散開來。
兩鏡在空中互映,淡藍光與銀光交織,形成一個半透明的“真相反射腔”。
謠言龍剛衝過去,就被反射腔困住,無數道鏡光從腔壁射出,將它的身體反複切割。謠言龍的邏輯開始自噬:“假”字撞上“偽”字,“騙”字撕裂“謊”字,最終整個龍身碎成一地標點符號,逗號、句號、感歎號散落在岩石上,發出細碎的碰撞聲,很快便消失在空氣中。
白鳶踉蹌著走到沈觀身邊,撿起地上的銀剪,聲音還帶著沙啞,卻藏著一絲笑意:“還好……平時沒少練扔暗器。”
沈觀點頭致謝,目光卻再次鎖定長舌公,剛才的攻擊讓長舌公的動作遲滯了一瞬,這正是反擊的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左手背的拔舌契印突然爆發出金色光芒,之前隻能隱約釋放的言靈,此刻終於完整外放:
“人聲——提取!”
金色聲波呈螺旋狀從沈觀掌心射出,像一根鋒利的鑽頭,狠狠鑽向長舌公的蜈蚣節。
最靠近沈觀的那節蜈蚣節上,正是記者林野的麵孔。
聲波接觸到蜈蚣節的瞬間,金屬殼發出“滋啦”的電流聲,緊接著,林野的麵孔竟被硬生生從金屬殼上剝離下來,帶著淡藍色的靈體光暈懸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