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穀的霧氣像化不開的牛奶,黏在睫毛上濕冷一片。林悅攥著砍柴刀的手心沁出冷汗,刀刃上倒映出周大爺蹣跚的背影——他拄著拐杖的動作裡,藏著一種刻意為之的遲緩,仿佛在等待什麼。
“周大爺,您的傷……”林悅忍不住開口,目光掃過他被繃帶裹住的手背。真正的周大爺明明在爆炸中燒傷了手,可眼前這人的手指卻靈活得能輕鬆轉動拐杖。
周大爺回過頭,霧氣在他鬢角凝成水珠:“老毛病了,時好時壞。”他指向前方隱約可見的水潭,“地泉就在那兒,安安,去看看吧,或許能想起些什麼。”
林悅的腳步頓住了。水潭邊的岩石上刻著模糊的圖案,和她空間泉眼周圍的紋路一模一樣。可那潭水泛著詭異的青黑色,水麵平靜得像塊玻璃,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哪裡有半點“泉眼”的樣子?
“這不是地泉。”蘇然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穀裡的風,“真正的泉眼會冒活水,而且……”他指向潭邊的泥地,“這裡的腳印太新了,不止我們這撥人來過。”
周大爺的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小蘇你太多心了,山裡的獵戶常來這邊打水。”
“獵戶不會帶著鐵鍬。”蘇然彎腰撿起塊沾著濕泥的金屬片,“這是鐵鍬上的鐵鏽,有人最近在這裡挖過東西。”
王主任突然往前走了兩步,擋在周大爺身前,臉上的溫和蕩然無存:“既然你們都看出來了,那我也不瞞了。這確實不是地泉,真正的地泉早就被我們填了。”
“為什麼?”林悅的心臟狂跳起來,“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想讓你們安分點。”王主任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小的玻璃管,裡麵裝著半管青黑色的液體,“這是從地泉裡取的樣本,確實能影響人的記憶,但不是恢複,是篡改。趙德才當年想用它控製反對者,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用這東西害了不少人。”
林悅猛地看向周大爺:“您知道?”
周大爺避開她的目光,聲音低啞:“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王主任說,為了不讓這東西再害人,必須毀掉地泉,還要守住這個秘密。”
“所以你們就演了場戲?”蘇然的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失望,“用假替身引我們來,用‘恢複記憶’騙我們進山,就是為了把我們困在這裡?”
“我們隻是想保護你們。”王主任的語氣硬了起來,“石泉的秘密太危險,知道的人越多,死得越快。趙德才還有個弟弟在國外,要是讓他知道地泉的事,肯定會回來搶。”
“那鐵盒裡的藥水呢?”林悅追問,“你手裡那個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主任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當然是真的,已經送去化驗了。”
“撒謊!”林悅突然想起什麼,“剛才在黑風嶺,你換鐵盒的時候,我看到你把真盒子藏進了背包側袋!那裡麵根本不是什麼罪證,是你們真正想找的東西!”
王主任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看來是我小看你了。”他衝身後的公安使了個眼色,“把他們帶下去,等處理完外麵的事再送他們回村。”
“你們不能這麼做!”蘇然把林悅護在身後,“周大爺,您醒醒!他們在利用您!”
周大爺猛地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掙紮,可很快又被決絕取代:“小蘇,彆怪我們……這都是為了大家好。”他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瓷瓶,往地上一摔,白色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
“不好!是迷藥!”蘇然拉著林悅就往穀外跑,可煙霧擴散得太快,林悅隻覺得頭暈目眩,腳步越來越沉。
倒下前,她看到周大爺衝過來想扶她,卻被王主任一把推開。王主任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正對著周大爺的後腰——那把匕首的刀柄上,刻著個小小的“趙”字!
林悅的心臟驟然停跳。王主任是趙家的人!
劇烈的眩暈感襲來,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林悅發現自己躺在輛顛簸的卡車車廂裡,手腳被繩子捆著。蘇然就躺在她旁邊,還沒醒過來,額角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漬染紅了半邊臉。
車廂外傳來王主任和周大爺的爭吵聲。
“你不該對他們用強的,尤其是安安,她畢竟是……”
“畢竟是你的女兒?”王主任的聲音帶著嘲諷,“老周,彆忘了你當年是怎麼投靠趙副局長的!要不是你把蘇振邦的行蹤告訴他,他能死得那麼慘?現在裝什麼慈父!”
周大爺的聲音瞬間啞了:“我那是被脅迫的……我女兒還在他們手裡……”
“現在她也成了我們的籌碼,不是嗎?”王主任冷笑,“等把蘇然這小子處理掉,再讓安安‘想起’是蘇振邦害了她全家,她就會乖乖幫我們找另外兩個泉眼。”
林悅的血液幾乎凝固了。原來周大爺當年真的背叛了蘇然的父親!原來王主任從一開始就是趙家的人,他所謂的“複查舊案”,根本就是為了找出石泉的秘密,順便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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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麵傳來刹車聲和嗬斥聲。林悅掙紮著從車廂縫隙往外看,隻見幾輛警車攔在了前麵,為首的正是之前在公社見過的張書記!
“王主任,你涉嫌綁架和包庇罪,跟我們走一趟!”張書記的聲音透過車窗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車廂裡的王主任罵了句臟話,似乎想開車衝過去,可很快就傳來打鬥聲和手銬的哢噠聲。
林悅鬆了口氣,剛想喊救命,就感覺有人在碰她的手。是蘇然醒了,他用被捆著的手艱難地解開她手腕上的繩結,低聲說:“彆出聲,周大爺還在外麵。”
林悅點點頭,心裡五味雜陳。周大爺雖然背叛過蘇父,剛才卻在王主任要對她下狠手時想保護她,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車廂門被拉開,張書記探進頭來,臉上帶著焦急:“你們沒事吧?”
“我們沒事。”蘇然扶著林悅站起來,“周大爺呢?”
“他跑了。”張書記的臉色凝重,“王主任招了,說周大爺知道天泉的具體位置,還說……他手裡有趙德才藏的賬本,能牽出市裡不少大人物。”
林悅的心又提了起來:“那你們快去追啊!”
“已經派人追了。”張書記歎了口氣,“但雲棲穀地形複雜,他又是本地人,怕是不好找。”他拍了拍蘇然的肩膀,“你們先跟我回縣城,其他的事交給我們。”
回到縣城派出所,林悅才知道,原來是周大爺提前給張書記發了匿名電報,說王主任有問題,讓他在雲棲穀外待命。看來周大爺從一開始就在暗中布局,既想保護女兒,又想贖罪。
“那他為什麼要跑?”林悅不解。
“可能是怕被追究當年的責任。”張書記遞給她一杯熱水,“也可能是想自己去找天泉,拿到賬本贖罪。”
林悅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裡空落落的。她既希望周大爺能被抓到,問清楚當年的真相,又隱隱盼著他能平安脫身。
蘇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彆擔心,他不會有事的。他留下的地圖上標著天泉的備用路線,我們可以去找他。”
“可張書記不會讓我們再進山了。”
“我們可以偷偷去。”蘇然的眼神亮了起來,“王主任說賬本能牽出大人物,這說明趙德才的後台還沒倒。我們必須在他們找到周大爺前拿到賬本,不然他會有危險。”
林悅點了點頭。她不能讓周大爺出事,更不能讓趙家的人繼續逍遙法外。
當天半夜,兩人趁著守衛換班的間隙,悄悄溜出了派出所,按照地圖上的備用路線,往黑風嶺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