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清晨，地泉的水麵浮起層薄霜，卻不覺得冷。林悅蹲在泉邊，看著水底的黑色石碑碎片，那些曾經刻滿警示的符文，如今已化作柔和的光紋，與雙界藤的根須纏繞在一起，像串流動的項鏈。
“奶奶，您又在看石碑呀？”念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姑娘背著個帆布包，裡麵裝著給小安帶的磨牙棒——用雙界藤的果實做的，又硬又甜，還帶著淡淡的星粉味。
林悅回頭，看到念溪的左耳後，紅痣的顏色比去年更深了些。這孩子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既能熟練地操作實驗室的精密儀器，也能扛起鋤頭幫張嬸種番茄，紅痣攜帶者的雙重特質在她身上愈發鮮明。
“石碑在跟我說話呢。”林悅笑著說，指尖劃過水麵，激起的漣漪裡映出蘇承宇的虛影，正對著她溫和地笑，“它說，石泉的使命完成了，以後不用再守護，隻用流淌就好。”
念溪湊過來，手裡的檢測儀屏幕上，地泉的能量曲線平穩得像條直線：“實驗室也監測到了，石泉的能量從‘守護模式’切換成了‘滋養模式’。就像……從戰士變成了園丁。”
兩人沿著雙界藤的藤架散步，老藤上的新葉泛著健康的翠綠，星藤果的淡紫色光暈在葉間流淌。念溪說，現代的“番茄小鎮”已經建成了，裡麵的雙界藤長得比這邊還茂盛，鎮上的居民每天都能喝到用兩個泉眼的水熬的番茄湯，連醫院的病曆本上都多了項“時空適應力增強”。
“小安昨天學會了說‘藤藤’。”念溪的聲音帶著笑意，“他指著實驗室的四葉藤喊個不停，工程師叔叔說，這是他在感知藤脈的流動——說不定以後，他能聽懂所有植物的話。”
林悅想起那個總愛笑的嬰兒，紅痣在他眉心像顆小小的朱砂。念蘇說，小安的血液裡含有極高的“時空親和因子”，抱過他的人，再穿越時空時都不會頭暈——這孩子就像個天然的“時空緩衝墊”，用自己的能量溫柔地包裹著兩個世界的棱角。
午後，現代林悅帶著實驗室的老夥計們穿過裂隙，說是要兌現“跨時空麻將局”的約定。張嬸早就備好了新茶，用的是雙界藤的嫩芽泡的，茶湯裡浮著細小的星粉，喝起來有股淡淡的番茄香。
“你看我這記性。”現代林悅拍著額頭，從包裡掏出個精致的木盒，“差點忘了給你帶這個——實驗室用星藤果的核做的，說是能安神。”
木盒裡裝著個小小的枕頭，填充物是磨碎的果核粉末，湊近了聞，果然有地泉特有的清冽氣息。林悅放在藤椅上，剛靠上去，就覺得股暖流順著脊椎蔓延開來，腦海裡閃過些模糊的畫麵：蘇承宇在石泉邊打坐，周安安在番茄地裡記錄生長數據，林晚秋對著鏡泉碎片梳頭……
“是石泉的記憶在安撫你。”現代林悅笑著說，“我們的大腦對時空能量有天然的依賴，就像魚兒依賴水。這枕頭能釋放微量的星粉，幫你連接那些美好的記憶。”
麻將桌擺在雙界藤的拱廊下，竹席上的歸位陣圖案被陽光曬得發亮。張嬸的牌技果然厲害，連贏了三把，樂得皺紋裡都淌著笑意。老教授不服氣，非要用“概率學”分析牌局，結果下一把就被現代林悅截了胡，引得眾人笑作一團。
林悅坐在藤椅上看著他們，陽光透過藤葉的縫隙落在臉上，暖洋洋的。雙界藤的葉片在風中沙沙作響，像在跟著笑聲打節拍。她突然覺得，所謂的“永恒”，從來不是驚天動地的壯舉，是這樣瑣碎而溫暖的日常：有人一起喝茶，有人一起打牌，有人在藤架下慢慢變老，而兩個世界的風，正穿過同一片葉隙。
傍晚的霞光染紅了天際，現代的客人們要回去了。老教授臨走前，塞給林悅一本厚厚的相冊，裡麵是他拍的“雙界星圖”——左邊是紅旗大隊的星空，右邊是現代的星空，中間用紅線標出了重合的星座，像幅跨越時空的拚圖。
“等冬天來了，我們帶望遠鏡來。”老教授指著相冊裡的獵戶座，“讓你看看，兩個世界的獵戶座，腰帶都是三顆星。”
念溪幫著收拾茶杯，突然指著地泉的方向驚呼：“奶奶，您看！”
眾人望過去，隻見地泉的水麵泛起金色的漣漪，水底的石碑碎片正在緩緩移動，像有隻無形的手在拚圖。碎片最終組成個完整的“泉”字，字的邊緣纏繞著四葉藤的圖案，與三葉藤的葉片產生共鳴，發出柔和的嗡鳴。
“是石泉在告彆。”念蘇不知何時站在身後，青年的鬢角也有了些許白發，卻依舊挺拔，“它說，當雙界不再需要守護，它就會化作這片土地的一部分，用自己的能量滋養萬物——就像普通的泉水一樣。”
林悅走到泉邊，指尖觸到水麵的瞬間，“泉”字突然化作無數光點，順著水流往田埂的方向蔓延，所過之處，泥土裡冒出細小的綠芽，轉眼就長成了新的雙界藤，藤葉上的紅痣印記像星星一樣閃爍。
“是永續。”現代林悅的聲音帶著哽咽，“它沒有消失，隻是換了種方式存在——在泥土裡，在植物裡，在每個紅痣攜帶者的呼吸裡。”
暮色四合時，地泉的水麵恢複了平靜，再也看不到石碑的影子，隻有清澈的泉水倒映著兩個世界的星空。雙界藤的拱廊下，新長的藤蔓纏繞著老藤，像孩子抱著母親的腰。
林悅靠在蘇然肩上，看著念溪和小石頭在新藤下追逐，小安被放在竹籃裡，紅痣在暮色中像顆安靜的星。她知道，石泉的故事已經落幕，但藤脈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它們會順著河流蔓延，跟著風旅行，在每個有愛的地方紮根，長出新的葉，結出新的果，告訴所有生命：
真正的守護，是讓被守護的事物，最終能自由地生長。
夜風吹過雙界藤，帶來遠處的蟲鳴和實驗室的微光。林悅閉上眼睛，仿佛又聽到石泉的低語，溫柔得像母親的手，輕輕拂過兩個世界的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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