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淵此時才再次開口,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式的安排,仿佛隻是在處理一件物品的存放問題:“既然大夫說需靜養,府中人多嘈雜,難免擾你清靜,不利於休養。城外南山的彆院清靜,環境也好,適宜調養身體。待你精神稍好些,便去那裡靜養一段時日吧。”
床榻上的沈清玄似乎因他這話而微微動了一下,引得錦被一陣細微的窸窣。隨即,又是一陣壓抑的低咳聲響起,好一會兒,那虛弱的聲音才帶著喘息回應道:“……是……全憑將軍安排。”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有順從與疲憊。
顧北淵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順從頗為滿意。他轉身,對著一直靜候在門邊的親兵沉聲吩咐,聲音不大,卻帶著軍令般的斬釘截鐵:“去安排車馬和人手,務必周全妥當,護送夫人前往南山彆院靜養。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隨意打擾。”
“是,將軍!”親兵抱拳領命,聲音洪亮,轉身便大步流星地去執行命令,腳步聲在空曠的庭院中漸行漸遠。
內室之中,再次恢複了沉寂,隻剩下那揮之不去的苦澀藥味。
也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小荷的通報:“姑娘,您慢點!”
緊接著,一道藕荷色的身影便出現在內室門口,正是聽聞消息匆匆趕來的林玉。
她顯然是剛從床上起來,發髻隻是鬆鬆挽就,簪著一朵簡單的珠花,幾縷發絲垂在頰邊,更添幾分我見猶憐的脆弱。身上隻穿著一件襦裙。她臉色蒼白,一雙杏眼因為驚懼和擔憂而睜得極大,裡麵水光氤氳,仿佛隨時都會落下淚來。
“將、將軍……”她看到顧北淵,慌忙停下腳步,斂衽行禮,聲音帶著顫抖,目光卻急切地越過他,望向床榻的方向,“姐姐……姐姐她怎麼樣了?我……我才聽下人說姐姐病得厲害……”她說著,眼圈瞬間就紅了,小手緊緊攥著裙擺,指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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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淵看著眼前這仿佛受驚小鹿般的少女,語氣緩和了些許:“大夫看過了,需靜養。已安排她去南山彆院休養。”
“去彆院?”林玉聞言,立刻上前兩步,也顧不得禮數了,仰起小臉望著顧北淵,眼中滿是急切與懇求,“將軍,讓我跟著去照顧姐姐吧!姐姐身子不好,身邊不能沒人貼心伺候著!我……我可以的!”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真摯的擔憂,任誰看了都會動容。
然而,不等顧北淵開口,床榻上便傳來了沈清玄虛弱卻堅定的聲音,伴隨著幾聲咳嗽:“……不必了。”
林玉聞言轉過頭,淚眼朦朧地望向那低垂的床幔。
見一隻骨節分明卻顯得蒼白無力的手,輕輕掀開了紗幔的一角,動作緩慢,帶著顯而易見的虛弱。隨後,露出了半張臉——麵頰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唇色淺淡,那雙慣常流轉著風情的桃花眼,此刻眼尾微垂,顯得格外疲憊黯淡,仿佛承載著沉重的病痛,唯有在目光觸及林玉的瞬間,深處才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微光。
他看著林玉,眼神裡充滿了憐惜與不舍,氣若遊絲地開口,聲音輕得仿佛隨時會斷在空氣裡,卻又字字清晰地傳入她耳中:“阿玉……你身子也才剛好,彆……彆跟著奔波了。”他說著,又是一陣壓抑的低咳,緩了緩才繼續,“南山路遠,彆院清苦……咳咳……若是累著了你,或是過了病氣給你,反倒讓姐姐心中難安……你乖乖在府裡……等姐姐養好病……就回來……”
林玉看著他這副脆弱的模樣,眼圈瞬間更紅了,蓄滿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沾濕了衣襟。她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幾步撲到床邊,伸出微顫的手,緊緊抓住沈清玄露在錦被外的那隻冰涼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溫度去暖熱它。聲音哽咽,帶著濃濃的依賴與倔強:“姐姐……我不怕辛苦的!讓我陪著你好不好?我保證乖乖的,不吵你休息……”
沈清玄的手微微一動,反手輕輕回握住她,那冰涼的觸感讓林玉心尖一顫。而就在這交握的瞬間,他的指尖似乎極其輕微地、若有似無地在她的掌心快速撓了一下,帶來一絲轉瞬即逝的微癢。那觸感太過短暫,快得讓林玉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宿主!目標人物這演技!這台詞!這病弱美人的人設!絕了!要不是知道內情,我都要被他騙過去了!】係統2573在林玉腦海裡大呼小叫,【不過他剛才撓你手心那一下是什麼意思?是調戲還是暗示?】
林玉在內心翻了個白眼,暗罵一句“戲精”,麵上卻哭得更加傷心欲絕。她將滾燙的臉頰埋進沈清玄冰涼的手邊,感受著他手背肌膚的微涼,肩膀微微抽動,嗚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將一個依賴姐姐又不得不分離的柔弱妹妹形象演繹得淋漓儘致。
顧北淵看著這一幕姐妹情深,眉頭幾不可查地動了動,但並未多言。
終於,他出聲,打斷了這在他看來似乎有些過於冗長的告彆,語氣平淡:“車馬已備好,既用了藥,便準備出發吧。”
青黛和紫蘇連忙上前,一左一右小心地攙扶起榻上“虛弱不堪”的沈清玄。初夏的清晨尚帶著涼意,他卻隻在寢衣外披了件薄薄的月白暗紋鬥篷,寬大的兜帽罩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那雙因“病痛”而低垂微蹙的眉眼,長睫在蒼白的肌膚上投下脆弱的陰影。
林玉被小荷和秋穗一左一右攙扶著,跟在後麵,一路默默送到了錦瑟院門口。初夏清晨的風還帶著涼意,吹動她未仔細梳理的鬢發,與她此刻“淒楚”的神情倒是相得益彰。她淚眼婆娑,目光緊緊追隨著那個被嚴密包裹的身影,看著青黛和紫蘇幾乎是半架半扶,極其謹慎地將人送上了早已等候在院外的馬車。
那馬車並不華麗,卻鋪墊得極為厚實柔軟,車窗緊閉,簾幕低垂,儼然一副為重症病人準備的架勢。
車簾被紫蘇從裡麵輕輕放下,發出“嗒”的一聲輕響,徹底隔絕了內外的視線。
也就在車簾落下的瞬間,林玉仿佛聽到一聲極輕微、幾乎被風聲掩蓋的,低不可聞的歎息。她的心尖莫名一顫,握著秋穗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此時,顧北淵已利落地翻身上馬,端坐於駿馬之上,身姿挺拔如鬆。他掃了一眼馬車,對車夫沉聲吩咐了一句:“路上穩妥些,不必求快。”語氣依舊冷靜,聽不出多少關切。言罷,他甚至未曾再多看那馬車一眼,便一夾馬腹,帶著幾名親兵,率先策馬朝著府門方向疾馳而去,他還有軍務亟待處理。
馬車這才在車夫的驅策下,緩緩啟動。沉重的車輪骨碌碌地碾過濕潤的青石板路,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響,載著那位病重的夫人,在漸亮的晨光中,一路向著府外,向著南山彆院的方向,逐漸遠去。
林玉一直僵立在錦瑟院門口,清晨的薄霧打濕了她的肩頭,她也渾然未覺。直到那馬車的輪廓徹底消失在蜿蜒小徑的儘頭,連同那車輪聲也再也聽不見,她才仿佛驟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身子一軟,柔柔弱弱地靠在了身旁秋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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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帕輕輕拭著不斷滾落的淚珠,肩膀微微聳動,一副傷心欲絕、難以自持的模樣。
“姑娘,夫人吉人天相,去彆院靜養一段時日定會好起來的,您莫要太過傷心,仔細傷了身子……”秋穗心疼地勸慰著,和小荷一起,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仿佛隨時會暈倒的林玉,一步步慢慢返回聽雪軒。
【係統:嘖嘖,這波演技我給滿分!眼淚收放自如,步伐虛浮恰到好處,連靠在丫鬟身上的角度都計算得如此精準!】
林玉在心底冷哼一聲,麵上卻依舊是一副失魂落魄、我見猶憐的悲切表情。戲,總要做全套才是。
一回到聽雪軒內室,待小荷與秋穗輕手輕腳地合攏門扉,林玉臉上那悲切欲絕的表情便如潮水般褪去,隻餘下眼底一片澄澈的清明。她緩步走到臨窗的湘妃榻邊坐下,窗外,初夏的陽光已變得明亮灼熱,透過細密的竹簾,在光潔的地麵上投下斑駁搖曳的光影,院中的石榴樹花開得正豔,簇簇火紅點綴在碧綠的葉間,一派生機勃勃。
沒一會兒,秋穗端著一壺茶進來。
“姑娘,先用盞茶定定神吧。”秋穗貼心地將一盞溫熱的茉莉香片遞到她手邊,輕聲安慰道,“夫人此去南山彆院,環境清幽,又有青黛和紫蘇兩位姐姐悉心照料,定能安心靜養,很快便會痊愈的。您也要放寬心,仔細自己的身子才是。”
林玉接過那盞甜白瓷杯,指尖感受著杯壁傳來的恰到好處的暖意,卻並未飲用。她垂眸,看著杯中幾朵舒展開的白色花瓣載沉載浮,唇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玩味與洞悉的弧度。
憂心?
她當然不憂心。
她隻是在想,沈清玄這番金蟬脫殼,接下來,又會以何種麵目,何時何地,再次出現在她麵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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