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玲瓏閣一彆後。
沈清歡隔三差五便尋了由頭勸林玉出府走走,邀林玉去花園賞新開的紫薇,說得了新的花樣子要一同參詳。隻是,這些邀約不再像以往那般隻局限於姐妹二人在錦瑟院內說私房話,十次裡倒有七八次,最終都會“恰巧”演變成出府遊玩。
而每一次出府,無論是去綢緞莊,還是去茶樓聽書,十有八九都會“偶遇”那位風流倜儻的安遠侯府公子,沈清玄。
他出現的時機總是恰到好處,理由也冠冕堂皇——或是替母親挑選衣料,或是與友人有約恰好路過。每次見麵,他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翩翩公子模樣,言語間少不了對林玉的逗弄與撩撥,變著法子地想聽她再喚一聲“哥哥”,或是尋些由頭送她些小玩意兒,一支新式的珠花,一盒香甜的糕點……東西不算特彆貴重,卻總能投其所好。
林玉麵上依舊是那副羞怯慌亂的小白花模樣,每次都被他逗得麵紅耳赤,拽著沈清歡的衣袖尋求庇護,實則心底門兒清,將這兄妹二人聯手套路自己的把戲看得分明。她樂得配合,一邊享受著沈清玄那帶著幾分笨拙的追求,一邊暗暗計算著不斷攀升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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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然而,頻繁的出府偶遇之餘,林玉也察覺到了府內另一條悄然變化的感情。
顧北淵回府的次數愈發多了起來,有時甚至一連數日都在府中。他依舊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處理軍務,但出現在後院的頻率明顯增高。
暮色四合,晚風帶著荷塘的濕潤氣息拂過庭院。林玉帶著小荷從花園散步,遠遠便瞧見荷塘邊的六角涼亭裡,相對而坐的兩人。
顧北淵一身墨色常服,身姿挺拔如鬆,正執著一枚黑子,凝視著石桌上的棋盤。而他對麵的沈清歡,則穿著一身月白繡淡紫藤花的襦裙,單手托腮,另一隻纖纖玉指間撚著一枚白子,秀眉微蹙,似乎在認真思索。夕陽的餘暉為兩人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亭外碧葉連天,亭內棋局靜謐,構成了一幅極其和諧的畫麵。
林玉腳步微微一頓。
小荷也看到了,忍不住小聲嘀咕:“姑娘,將軍和夫人最近似乎經常一起下棋呢。”她語氣裡帶著點單純的羨慕,“夫人棋藝好像很好的樣子,將軍都下得那麼認真。”
林玉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到沈清歡猶豫半晌,終於落下一子,顧北淵的目光隨之落在棋盤上,冷峻的側臉線條在暮色中似乎柔和了些許。他並未立刻落子,而是抬眸看了沈清歡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卻似乎……比看向旁人時,多了那麼一絲難以察覺的專注。
沈清歡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耳根泛起一抹淺淺的粉色,與她發間那支簡單的白玉簪子相映成趣。
“走吧。”林玉收回目光,輕聲對小荷道,轉身沿著另一條小徑離開了。
類似的情景,林玉後來又撞見過幾次。有時是在書房外的回廊下,顧北淵似乎在詢問沈清歡的意見,沈清歡仰著頭回答,眼神清亮;有時是在用膳時,顧北淵會破天荒地讓人將他麵前一道口味清淡的菜式移到沈清歡那邊,雖依舊不言不語,但那細微的舉動已足夠讓伺候用膳的仆從們暗自交換眼色。
這一切的變化,如同春雨潤物,細微卻不容忽視。
林玉去錦瑟院的次數,不自覺間漸漸少了。
這日午後,林玉獨自一人坐在聽雪軒窗邊的軟榻上,手中拿著一卷書,目光卻有些遊離地落在窗外鬱鬱蔥蔥的芭蕉葉上。陽光透過葉隙,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更顯得她神情有些懨懨的。
秋穗端著一碟新切的冰鎮瓜果進來,見她這般模樣,輕輕將琉璃盞放在她手邊的小幾上,柔聲問道:“姑娘今日似乎沒什麼精神?可是昨夜沒睡好?還是……想夫人了?”她頓了頓,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若是想夫人了,不如奴婢陪您去錦瑟院坐坐?聽說夫人前日得了一盆罕見的綠菊,正擺在院裡賞玩呢。”
林玉聞言,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露出雀躍的神色。她放下書卷,拿起小銀叉,無意識地戳著琉璃盞中晶瑩剔透的瓜瓤,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落和委屈:“姐姐……姐姐如今有將軍陪著,下棋、賞花、說話……想必是極開心的。我若總是去打擾,豈不是太不識趣了……”
她說著,抬起那雙氤氳著水汽的杏眼望向秋穗,眼神裡充滿了迷茫與一點點被冷落的難過:“秋穗,你說……姐姐是不是覺得我太黏人,嫌我煩了?所以……所以才不像以前那樣,常喚我過去說話,也不怎麼來聽雪軒看我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幾乎帶了點哽咽的尾音,配上那副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覺得她是因姐姐的疏遠而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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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穗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微軟,連忙安慰道:“姑娘快彆多想!夫人待您如何,奴婢們都看在眼裡,那是真心實意的疼愛。許是……許是夫人近來身子大好,將軍又常回府,府中事務難免多了些,夫人需得分神打理,這才一時顧不過來。絕非是嫌您煩了。”
她拿起團扇,輕輕為林玉扇著風,繼續溫言道:“您想啊,前幾日夫人不是還特意邀您一同用了晚膳,席間還關切地問您近日飲食起居?夫人心裡定然是記掛著您的。”
林玉垂下眼簾,盯著琉璃盞中漸漸沁出汁水的瓜果,小聲嘟囔:“那不一樣……以前姐姐都會讓我挨著她坐,給我夾菜,問我喜歡吃什麼……可現在……”她沒說下去,但那未儘之語裡的失落顯而易見。
【宿主,奧斯卡欠您一座小金人!這被冷落的小可憐形象塑造得入木三分!連秋穗都快被您騙過去了!】係統2573嘖嘖稱奇。
林玉在心底冷哼一聲:“演戲演全套,感情線要推進,我這邊失落和疏遠也是必要的催化劑。總不能讓我天天湊在他們夫妻麵前當電燈泡,那還怎麼給沈清玄創造趁虛而入的機會?”
她這番的抱怨,自然很快便通過秋穗和其他一些途徑,隱隱約約地傳到了沈清歡耳中。
沈清歡聽聞後,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她確實因為近來與顧北淵相處時間增多,加之還要暗中配合兄長的計劃,對林玉的關心不似從前那般。她想起林玉那依賴又脆弱的模樣,生怕她真的多想,傷了心,便特意挑了個顧北淵去軍營巡查的日子,帶著新得的綠菊和幾樣精巧的點心,親自來了聽雪軒。
“阿玉,”沈清歡走進內室,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示意青黛將那盆姿態優雅的綠菊擺在窗下,“你快看這花兒,顏色是不是很特彆?我瞧著稀罕,便想著搬來給你也瞧瞧。”
林玉正倚在榻上,見到她來,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喜,隨即那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她連忙起身行禮,聲音依舊軟糯,卻少了往日的雀躍:“姐姐怎麼來了?快請坐。”她吩咐秋穗上茶,自己則垂手站在一旁,顯得有些拘謹。
沈清歡見她這般疏離的態度,心中愧疚更甚。她上前拉住林玉的手,觸手隻覺得指尖微涼,不由得放柔了聲音:“怎麼了?幾日不見,跟姐姐生分了?可是怪我這些日子冷落了你?”
林玉被她拉住手,隨即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阿玉不敢。姐姐是夫人,事務繁忙,阿玉知道的。”她抬起眼,飛快地看了沈清歡一眼,那雙杏眼裡水光瀲灩,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姐姐能來看阿玉,阿玉就很開心了。”
她這話說得懂事,配上那副強顏歡笑的模樣,讓沈清歡心裡更不是滋味。她拉著林玉一同在榻上坐下,將點心往她麵前推了推,語氣帶著幾分自責和安撫:“是姐姐不好,這些日子光顧著……光顧著彆的事,忽略了我們阿玉。以後斷不會如此了,你可不許跟姐姐見外,知道嗎?”
林玉乖巧地點了點頭,小口吃著沈清歡遞過來的杏仁酥,嘴角沾了點碎屑也渾然不覺,那模樣看得沈清歡心頭發軟,拿起帕子替她輕輕擦拭。
“慢點吃,”沈清歡看著她,眼神溫柔,“聽說你近日都不怎麼出聽雪軒,可是身子不適?還是……在府裡悶著了?”她想起兄長的囑托,順勢提議道,“若是悶了,明日姐姐再帶你出府逛逛可好?聽說西市新開了家胡商鋪子,有許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兒。”
若是往常,林玉定會歡喜應下。可這次,她卻猶豫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聲音細細的:“不了……姐姐,阿玉不想總是麻煩姐姐。而且……而且總是出去,萬一……萬一又遇到沈公子……”她說到後麵,聲音幾不可聞,臉頰卻悄悄泛起了紅暈,帶著顯而易見的窘迫。
沈清歡將她這反應看在眼裡,心中一動。看來兄長那邊的攻勢似乎起了些反效果?
她暗自思忖,看來兄長的追妻之路,似乎也沒那麼順暢。她這個做妹妹的,夾在中間,倒是有些難辦了。一方麵,她希望兄長能得償所願;另一方麵,她也不願勉強林玉,更怕因為兄長的緣故,讓林玉與自己生了嫌隙。
“既然你不想出去,那便在府裡好好歇著。”沈清歡壓下心中的思緒,拍了拍林玉的手背,溫聲道,“若是缺了什麼,或是想吃什麼,隻管派人去錦瑟院說一聲,千萬彆委屈了自己。”
又陪著林玉說了一會兒話,見她情緒似乎好轉了些,沈清歡才起身離開。
送走沈清歡,林玉臉上的柔弱和委屈漸漸褪去,她走到窗邊,看著那盆翠色欲滴,形態奇特的綠菊,指尖輕輕拂過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