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礦機轉運站,如同一個被時光遺忘的鋼鐵巨獸殘骸,沉默地匍匐在地淵城邊緣的黑暗之中。鏽蝕的軌道如同僵死的血管,沒入更深邃的岩壁洞口。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機油腐敗的酸臭,以及一種空間扭曲後殘留的、微弱的臭氧氣息。
方源按照地圖指示,穿過堆積如山的廢棄零件和坍塌的支架,來到了轉運站最深處。這裡,岩壁上鑲嵌著一座巨大的、結構複雜的金屬圓環,圓環上刻滿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中心處是一片不斷旋轉、散發著微弱銀光的混沌光幕——一座年代久遠、但似乎仍在勉強運轉的古傳送陣。
地圖上的標注顯示,這是通往北原方向最快捷、但也最不可控的路徑。傳送陣年久失修,目標坐標模糊,傳送過程中可能遭遇空間亂流,甚至可能被直接拋入某些絕地。
方源站在傳送陣前,幽深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那片混沌光幕。風險,他早已計算在內。比起在地底耗費數月甚至數年穿越未知險境,這點風險,值得一冒。
他取出幾塊品質尚可的元石,按照某種殘破典籍上記載的、激活此類古陣的通用法門,將元石嵌入圓環幾個關鍵的凹槽之中。隨後,他運轉幽泉煞元,小心翼翼地將一絲力量注入陣法核心,試圖引導那混亂的空間能量。
“嗡——”
傳送陣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低沉嗡鳴,圓環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明滅不定,中心的光幕旋轉驟然加速,散發出更加不穩定、更加危險的空間波動。整個轉運站都開始輕微震動,頭頂簌簌落下灰塵與碎石。
方源眼神一凝,不再猶豫,一步踏出,身影瞬間被那銀色的混沌光幕吞噬。
下一刻,天旋地轉。
仿佛置身於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無形的空間之力從四麵八方擠壓、撕扯著他的身體。耳邊是無數空間碎片摩擦發出的、令人靈魂顫栗的尖嘯。護體的幽泉煞元自主激發,在體表形成一層暗銀色的光膜,抵禦著那狂暴的撕扯力,光膜與空間亂流碰撞,發出“嗤嗤”的聲響,不斷蕩漾起漣漪。
他緊守靈台清明,憑借強大的意誌和對自身力量的精準掌控,在混亂的時空亂流中勉強維持著平衡,同時感應著那模糊的目標坐標方位。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轟!”
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傳來,方源隻覺得身體一輕,隨即便是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
他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從半空中向下墜落!下方,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被厚重白雪覆蓋的蒼茫大地!狂風卷著雪沫,如同無數冰冷的刀片,呼嘯著抽打在他身上。天空是鉛灰色的,低沉得仿佛要壓到地麵。
北原!
他立刻調整身形,幽泉煞元運轉,減緩下墜之勢,如同一片羽毛般,輕巧地落在了一片深厚的雪原之上,雙腳陷入及膝的積雪中。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著一種乾淨卻凜冽的刺痛感,與地底那汙濁、沉悶的氣息截然不同。放眼望去,天地間隻有白、灰二色,起伏的雪丘如同凝固的巨浪,一直延伸到視野的儘頭。遠處,有連綿的、如同利劍般直插灰蒙蒙天空的雪山輪廓。
這裡的氣溫極低,足以在瞬間凍結普通人的血液。但對於修為已達二轉高階、且身具幽泉煞元的方源而言,這寒意尚在可承受範圍之內,甚至讓他體內那融合了寒髓液的力量,隱隱有了一絲活躍的跡象。
他首先確認了自身狀態。傳送過程雖有些顛簸,但並未受傷,隻是真元消耗了近三成。他取出那份得自地淵鬼市的地圖,對照著周圍的地形。地圖標注,傳送陣的出口應該位於北原“霜寂荒原”的邊緣地帶。
霜寂荒原,在北原也屬於人跡罕至的苦寒之地,資源貧瘠,環境惡劣,隻有少數耐寒的妖獸和一些被流放或躲避仇家的亡命徒在此掙紮求生。
方源辨認了一下方向,地圖指示,需要向東北方向行進,穿過這片荒原,才能抵達相對有人煙活動的區域,那裡有北原蠱師建立的聚集點和城池。
他沒有立刻動身,而是盤膝坐在雪地中,取出元石,開始恢複消耗的真元。在這未知的陌生地域,保持巔峰狀態是生存的第一要務。
風雪依舊,將他打坐的身影漸漸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白霜,遠遠望去,如同雪原上一塊不起眼的岩石。
數個時辰後,方源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斂,消耗的真元已補充完畢。他站起身,震落身上的積雪,選定東北方向,邁開了腳步。
他的速度並不快,每一步都沉穩地落在積雪上,隻留下一個淺淡的、很快就會被風雪掩去的腳印。神識如同無形的雷達,向著四周擴散開去,警惕著可能存在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