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絲不動。
樞密使。)
權力的頂峰,也是最華麗的囚籠。)
坐上去,我就是皇帝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每日與湯詢之流在朝堂上撕咬,在文山會海中內耗,耗儘心神,耗儘光陰。)
我的高爐,我的鐵匠,我的商路,我那剛剛萌芽的工業帝國……將徹底失控,淪為朝堂博弈的棋子。)
皇帝要的,是一個能製衡湯詢的權臣。)
而我,不想當權臣。)
我隻想當那個給世界換一副筋骨的,鑄造者。)
沈惟緩緩叩首。
他的額頭,沒有絲毫遲疑,輕輕觸碰到冰冷的金磚。
“陛下。”
他的聲音,平靜,而清晰。
“臣,年未及冠,德薄能鮮,不敢竊此高位。”
“臣之所長,唯有領兵、買鐵、鑄器而已。至於朝堂之事,非臣所能。”
“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抬起頭,迎著皇帝的目光,再次開口,說出了讓湯詢肝膽俱裂的話。
“同時,臣請辭軍器監少監一職。”
死寂。
針落可聞的,死寂。
湯詢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了。
那是一種,比看到鬼神,更加驚駭的表情。
他……拒絕了?
他竟然,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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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樞密院!那可是與自己平起平坐的權力!
這個瘋子!
他到底想要什麼?!
這一刻,湯詢感覺自己一生信奉的,所有關於權力的認知,被這個少年,輕描淡寫地,一腳踩得粉碎。
這不是政爭。
這是……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
龍椅上。
官家的手指,在龍首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篤。”
又一下。
“篤。”
他看著殿中那個跪著的,瘦削卻挺直的背影。
看了很久,很久。
他終於再次開口,語氣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好奇。
“告訴朕,為何?”
沈惟抬起頭,迎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帝王之眼,語氣依舊平靜。
“陛下,臣的戰場,不在朝堂。”
“而在蜀中的礦山,在江南的船運,在鬼宅那數千座日夜不熄的爐火裡。”
“比起執掌樞密院,臣更想知道,一斤上好的蜀鐵,能鍛造出怎樣鋒利的刀。而一萬斤,十萬斤,又能為陛下的大軍,換來怎樣的勝利。”
他頓了頓,說出了讓整座大殿都為之失聲的話。
“權柄於臣,如過眼雲煙。”
“鑄國之利刃,方為臣之所求。”
官家忽然,笑了。
那笑聲很輕,聽不出是喜是怒。
“也罷。”
他揮了揮手,像是有些意興闌珊。
“既然你誌不在此,朕,不強求。”
“你的蜀鐵之事,辦得很好。繼續辦下去,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你有什麼願望,朕能幫你完成的,儘管提。”
“臣,隻有一事相求。”
“說。”
“臣父沈振,遠斥瓊州已逾一年,懇請聖上恩準,調其回臨安。”
“準了。”
沈惟再次叩首,然後,站起身,倒退著,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座金碧輝煌的囚籠。
當他轉身的刹那。
他看到,大殿最深處的角落,那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裡,站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洗舊了的布袍,臉上帶著悲憫微笑的人。
任半生。
他不知何時來的,也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
看著這一切。
四目相對。
任半生的臉上,那抹悲憫的笑容,似乎又深了一些。
那眼神,無聲地訴說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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