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心腹衝了進來,“外麵……外麵債主上門了!聽說您把銀子全換了糖,他們……他們是來逼債的!”
“滾!”韓誠一腳踹翻了桌子,拔出了牆上的佩劍。
“媽的……沈惟……”他雙眼赤紅,提著劍就衝了出去。
“備馬!去沈家巷!”“老子今天……要親手活剮了他!”……第四日的清晨。
雨,停了。沈家小院,一片狼藉。所有的黑糖都已耗儘,短工們累癱在地,東倒西歪地睡著了。沈妤和青娥也靠在柴房門口,昏睡了過去。唯一的聲響,來自院子中央的最後一口大鐵鍋。鍋下,文火未熄。ta鍋裡,那“仙水”已被熬煮得無比粘稠,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沈惟獨自坐在鍋前,他已經到了極限。他用一根筷子,沾起一點糖漿,拉開。
“拉絲……還不夠……火候還差一點……”他喃喃自語,眼皮重若千斤。
“再……再等等……”“砰——!”
院門,再一次被人從外麵踹開!這一次,是提著劍、滿身殺氣、雙眼血紅的韓誠!
“沈!惟!”韓誠的怒吼,如同索命的閻羅,驚醒了院中的所有人!
“啊!”沈妤尖叫著醒來,她和青娥本能地衝過去,擋在了沈惟麵前。
“韓……韓四郎君!你……你乾什麼!”“乾什麼?”韓誠獰笑著,他看了一眼院子裡滿地的汙穢、空空如也的糖袋,和他想象中“金光閃閃”的場麵完全不同。
“老子的銀子呢?!”
“老子的糖呢?!”他一劍指著沈惟的咽喉:“三天已到!‘白霜糖’……在哪?!”
那冰冷的劍鋒,距離沈惟的喉嚨,隻有三寸。沈惟的頭發被劍風吹得散亂,他卻仿佛沒有看見。他依舊死死地盯著鍋裡。
“成了……”他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嘶啞地喊道:“阿姊……熄火!”
“快!倒入瓦盆!!”
“還敢耍我?!”韓誠怒不可遏,手腕一抖,劍鋒就要刺下!“韓誠!”沈惟猛地抬頭,用儘全身力氣,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你想讓你那幾千斤糖……全都變成焦炭嗎?!”韓誠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被沈惟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震住了。
“倒——!”沈妤和青娥也瘋了,她們倆合力抬起那口滾燙的鐵鍋,將那粘稠、透明、滾燙的糖漿,儘數倒入旁邊準備好的十幾口淺口瓦盆之中。做完這一切,兩人“撲通”一聲癱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沈惟也終於鬆開了那口氣。
“咳……咳咳咳……”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沈惟……你……”韓誠握著劍,站在那裡,進退兩難。他看著那十幾盆還在冒著熱氣的、黃澄澄的糖漿。
“這就是……你的‘白霜糖’?”
“這他媽不就是麥芽糖?!”
“急什麼。”沈惟喘息著,臉上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韓四郎……‘點石成金’,總得需要……冷卻。”
“你……你……”
“等。”沈惟閉上了眼睛,靠在牆上,
“等它……凝結成霜。”這是最難熬的半個時辰。
韓誠提著劍,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他的心腹和家丁們堵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沈妤和青娥緊張地縮在角落。ta沈惟靠在牆上,仿佛睡著了。終於。瓦盆裡的熱氣,散儘了。ta那黃澄澄的糖漿,凝固了,表麵結成了一層堅硬的、黃褐色的糖殼。
“沈惟!”
韓誠的耐心到了極限,“這就是你的‘霜’?!”
“阿兄……”沈妤也快絕望了。
“阿姊。”沈惟睜開眼,“去,拿個小錘來。”沈妤顫抖著遞過一把砸木炭用的小錘。
沈惟撐著地,爬到一口瓦盆前。在韓誠殺人般的目光中,他舉起了小錘。
“哢——”他輕輕一敲。
那層黃褐色的糖殼,裂開了。沒有金光。但是……一股比陽光還要耀眼的……白色!從那裂縫中,迸發了出來!韓誠的呼吸,停滯了。
“哢嚓……哢嚓……”沈惟剝開表層的黃殼那是最上層的焦糖)。下麵……不再是液體,不再是糖漿。而是……滿滿一盆,潔白如雪、璀璨如晶、顆粒分明、乾燥鬆散的……霜!
“這……這……”韓誠“哐當”一聲,長劍掉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跪了下去,用那雙提劍的、顫抖的手,捧起了一把“白霜”。它潔白,乾燥,沒有絲毫粘膩。他放進嘴裡。一股爆炸性的、純粹的、不帶半分焦苦的甜味,在他舌尖炸開!
“糖……這才是……糖……”韓誠呆呆地看著手裡的白霜,又猛地回頭,看向那座汙穢的“黑糖山”的殘骸。
點石成金!神仙手段!他猛地回頭,看向那個靠在牆上、麵帶微笑、仿佛已經斷了氣的“廢人”沈惟。
“噗——”韓誠這個桀驁不馴、連皇帝都不怕的“衙內”,這個忍辱負重、流血不流淚的“風骨”統領。在這一刻,看著手裡的白糖,看著這個“廢人”。
他……哭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有救了……兄弟們……有救了!!”他仰天發出一陣狂喜的、宛如瘋癲的大笑,那笑聲,震得整個沈家巷的屋瓦都在顫抖!
在這狂喜的笑聲中,沈惟終於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頭一歪,徹底昏死了過去。
昏迷前,他隻有一個念頭:
“這第一桶金……總算……拿命換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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