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寅時未至,醜時剛過。這,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也是臨安城防備最鬆懈的時刻。
錢塘鬼宅,正門。那扇由鬼手魯親手打造的包鐵巨閘,吱嘎一聲,緩緩拉開了一道縫隙。韓誠一身黑色勁裝,手按刀柄,麵色凝重地站在門後。院牆之上,獨臂和十七名狼兵儘數引弓搭箭,箭簇在黑暗中,泛著幽冷的寒光。他們,如臨大敵。
吱嘎——一輛極儘奢華的金絲楠木馬車,沒有點燈,如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到了門口,停下。
車簾掀開。走下來的,不是侍女,而是那位身披重甲、麵帶鬼麵具的總統領。緊接著,柳月娘走了下來。
她今夜未施粉黛,一身素白色的宮裝,長發用一根碧玉簪鬆鬆挽起。在那盞昏暗的風燈下,她美得不像凡人,卻也冷得……不似活人。她的眼中,沒有半分睡意,隻有一種賭徒押上一切的瘋狂與決絕。
“開門。”韓誠低喝一聲。
轟隆——巨閘,徹底敞開。
“柳老板。”韓誠抱拳,擋在了中堂的必經之路上,“大管家……已恭候多時。”
“嗬。”柳月娘冷笑一聲,看都沒看他。“韓閻王,”她的聲音,比這四更天的寒露還冷,“你,也配攔我?”
她,徑直從韓誠身邊走了過去。韓誠的身體一僵,握刀的手青筋畢露……但他,終究沒有敢攔。這……這女人的氣場……太強了!)
砰!總統領緊隨其後,將那口沉重到令人發指的黑檀木箱,重重地砸在了中堂的青石板上!這聲巨響,震得所有人心中一顫。
中堂內,燭火通明。新王正高坐在那張屬於主公的太師椅上。她依舊是那身素白麻衣,小臉蒼白,但眼神冰冷。在她的左側,鬼手魯緊張地搓著手。
而在她的右側,最遠處的角落陰影裡,一個黑影抱著醫箱,仿佛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塑。
柳月娘的目光,在踏入中堂的瞬間,首先掃過的,就是那個角落。當她看清那個黑影的輪廓,以及那雙在陰影中……仿佛泛著綠光的眼睛時……柳月娘的瞳孔,猛地收縮!……是季懷。)他……他果然在這裡!)
她的後背,瞬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韓誠那晚帶來的黑色鐵牌和那三條人命的恐怖記憶,瞬間衝上了她的腦海!這個瘋子……他真的……被沈家收服了!)他是來給沈惟站台的!)
柳月娘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她意識到,她今天黑吃黑的風險……已經增大了一倍!她沒有退路了!她必須在今天敲死這筆交易!
柳月娘強壓下對季懷的恐懼,轉而將所有的壓力,更瘋狂地施加給了主位上的沈妤!
“柳老板。”沈妤率先開口,她並未察覺柳月娘的一瞥,依舊試圖掌握主動,“四更天大駕光臨,不知……飯……可曾帶來了?”
“飯?”柳月娘笑了。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階,走到了新王沈妤的麵前。她,比新王高出半個頭。她,就這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位新王。
“沈大管家。”“你,要的飯,我……帶來了。”
她,猛地一腳,踹開了身邊那口黑檀木箱!
嘩啦——!!沒有黃金,沒有銀票。隻有一卷一卷、堆積如山的……地契!!
“三十六家珠寶行!”“七十二家絲綢莊!”“我的半壁江山!”柳月娘的聲音,陡然拔高!“——全在這裡!!”
……韓誠和鬼手魯,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她真的……全拿來了?!)
沈妤的心,也猛地一跳!阿弟……你又算中了!)
她強壓下心中的狂喜和恐懼,冷靜地說:“柳老板好魄力。既然飯到了,那……”
“——那,該換冰糖了!”柳月娘,猛地打斷了她!
美女蛇的獠牙,終於露了出來!“沈大管家。”柳月娘微微前傾,那張絕美的臉上,滿是冰冷的笑意,“我的誠意,你看到了。”“現在……”“——該看你的誠意了。”
“……什麼意思?”沈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冰糖的配方。”“火神機的圖紙。”“還有……”柳月娘的聲音,一字一頓,如同冰雹砸落:“——煉鋼煤的神火秘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