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之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一室的死寂。
柳月娘僵在原地。她臉上那誌在必得的笑容,凝固了;那股王者逼宮的滔天氣焰,在沈惟那句平靜的“我收下了”麵前……——寸寸崩碎。
他……他說……他收下了?)
他憑什麼?!)
我的要價……是全部的秘術!!)
柳月娘畢竟是柳月娘。她的震驚隻持續了一息。下一刻,她那雙狹長的鳳眸中,便重新燃起了冰冷的火焰。她,輸了氣勢。但她,還沒有輸籌碼!
“沈郎君。”柳月娘緩緩地,收回了那隻踹開木箱的腳。她的聲音,恢複了美女蛇特有的、冰冷而魅惑的語調。“您,果然是神人。”
“您醒來的……可真是時候。”
她的話,字字帶刺!她在點沈惟——你在裝睡!你在算計我!)
沈惟,仿佛沒有聽出那股怨氣。他,十指交叉,平靜地放在太師椅的扶手上。那身緋紅官袍,穿在他脫胎換骨後的玉石般的身軀上,竟沒有半分僭越之感,反而……仿佛,這件官袍,天生就該穿在他身上。
“柳老板。”沈惟開口了,聲音清澈,帶著一股黃金藥湯灌溉後的非人磁性。
“定金,我收了。”
“現在,該談談……”
“——尾款了。”
“尾款?!”柳月娘的瞳孔,再次收縮!
我的半壁江山……居然……還隻是定金?!)
他……他……他到底想乾什麼?!)
“沈惟!”柳月娘的聲音,尖銳了起來,“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的地契在此!”
“我要的煉鋼秘術……你若不交割……”
“——我就,立刻燒了它們!!”
柳月娘猛地抓起一把地契,撲向了燭台!
“放肆!!”韓誠拔刀怒吼!
“阿姊!”沈惟卻看都沒看她。
“在!”沈妤立刻上前。
“——看茶。”
“是!”
沈妤走到柳月娘身邊,平靜地從她手中,拿過了那疊地契,放回了箱子。然後,她當著柳月娘的麵,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放到了柳月娘麵前的桌上。
“柳老板。”沈妤的聲音,冰冷依舊,“——請。”
“……”柳月娘,僵住了。她的同歸於儘,在這對怪物姐弟麵前……——竟,像個笑話!
他……他……不怕?!)
他不怕我燒了地契?!)
難道……)柳月娘,猛地回頭,死死盯住沈惟!
——難道,他……連我這半壁江山……都看不上?!)
這個念頭,比煉鋼更讓她恐懼!
“柳老板。”沈惟,終於抬起了眼。
“你,搞錯了三件事。”
“第一。”
“我,不是在勒索你。”
“——我,是在救你,和建王。”
“第二。”
“你的地契,也不是在買我的秘術。”
“——它,是在買你自己……入局的資格。”
“……”柳月娘的指節,已然發白。
“至於第三……”沈惟笑了,他看了一眼角落裡那個看好戲的季懷。
“——煉鋼的秘術,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賣。”
“你——!!”柳月娘猛地站起,“沈惟!你敢耍我?!”
“耍你?”沈惟搖了搖頭,那雙非人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憐憫。
“柳老板。”
“你,見過白焰,”
“你,見過熔鐵。”
“——你,就以為,那是煉鋼了?”
“……”柳月娘,愣住了。
“那,”沈惟淡淡道,“隻是開胃菜。”
“那,隻是煉鋼煤。”
“而煉鋼……”沈惟的聲音,帶著一絲傲慢。
“——是配比。”
“是溫度。”
“是灌注。”
“是百煉。”
“——是,我腦子裡……一千套……建王連做夢都夢不到的神威圖紙!”
“柳老板。”沈惟,逼視著她。
“——你,買得起嗎?”
“……”柳月娘,徹底癱軟了。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他……他……是對的。)
我……買不起。)
但……等等!)
一個頂尖商人的本能,在她腦中閃電般計算:地契是死的,但在他手裡,配上他的技術、官憑……能撬動的利益何止十倍?我的“本金”……或許真能在此地,生出前所未有的黃金!)
這不是徹底的失敗……這是……一次風險極高,但回報也可能超乎想象的……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