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宅,後院,演武場。
張玨帶來的蜀中士卒,已經安頓妥當。他沒有去歇息,而是獨自一人,站在演武場的廊下,看著場中正在操練的“水狼營”。
幾十名精壯漢子,赤著上身,在烈日下揮汗如雨。
他們的動作很古怪。
沒有整齊劃一的槍陣,沒有穩如泰山的盾牆。
他們三五成群,時而散開,時而聚攏,演練著一種張玨從未見過的陣型。進退之間,配合默契,但更多的是一種……野性。
那是一種屬於街頭巷鬥,屬於亡命搏殺的狠厲。
烏合之眾。)
張玨的眉,微微皺起。
他承認,這些人單拎出來,個個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徒。論單打獨鬥,尋常士卒恐怕不是對手。
可這是軍隊。
軍隊,講的是紀律,是陣法,是令行禁止。
而不是這種看似靈活,實則毫無章法,一衝即散的野路子。
沈大人……終究是文人。)
以為靠著金銀和一點小恩小惠,就能將一群地痞流氓,捏合成真正的百戰之師?)
太天真了。)
他心中,不免生出一絲輕視。
這並非針對沈惟,而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對“軍伍”二字最本能的敬畏與扞衛。這種“看家護院”的私兵,在真正的戰場上,麵對大軍衝陣,一個照麵就會被碾得粉碎。
就在這時,韓誠走了過來。
他感受到了張玨目光中的那份審視與不以為然。
他沒有動怒,隻是平靜地站到張玨身邊,一同看向場中。
“張將軍,看我這些新兵蛋子,可還入得了眼?”
張玨收回目光,抱拳道:“韓統領練兵有方,士卒皆是悍勇之輩。”
這是一句客套話。
韓誠聽得出來。
他笑了笑,那張冷硬的臉上,難得有了一絲波動。
“光看不練,終是紙上談兵。”
韓誠轉過身,對著張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張將軍麾下,皆是百戰精銳。我這些弟兄,剛放下魚叉拿起刀,正缺個名師指點。”
“不如……咱們拉出去,練練手?”
他的語氣很客氣,但那雙狼一樣的眼睛裡,卻跳動著不容拒絕的火焰。
張玨一愣。
……挑釁?)
不。
這不是挑釁。
這是一種發自骨子裡的自信!
他看向不遠處,一直沉默觀望的沈惟。
沈惟仿佛沒有注意到這裡的暗流湧動,隻是對著他,微微一笑,輕輕頷首。
那笑容,雲淡風輕。
卻讓張玨心頭猛地一跳。
他……同意了?)
他要用這群流氓,來挑戰我從屍山血海裡帶出來的蜀中老兵?!)
一股屬於軍人的傲氣,瞬間被點燃。
“好!”
張玨沉聲應道,聲音鏗鏘如鐵。
“既然韓統領有此雅興,末將,自當奉陪!”
……
錢塘江畔,一處荒僻的灘塗。
江風蕭瑟,吹起漫天沙塵。
兩撥人,涇渭分明。
一邊,是張玨帶來的一百二十名蜀中士卒。
他們迅速列成了一個標準的攻擊陣型,長矛在前,腰刀在後,隊列嚴整,不動如山。一股久經戰陣的鐵血煞氣,撲麵而來。
另一邊,是韓誠親點的五十名“水狼營”狼兵。
他們的裝備,讓張玨的瞳孔微微一縮。
那不是軍器監的製式皮甲,樣式更輕便,卻在胸口、手肘等要害處,泛著一層幽暗的金屬光澤。
內襯鋼片?)
他們手中握著的,也不是尋常的練習木刀。而是一種用厚布包裹的鋼刀,雖然未開刃,但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優美的弧度,無不彰顯著其可怕的殺傷力。
然而,他們的站姿,再次讓張玨皺起了眉。
鬆鬆垮垮,三三兩兩。
沒有隊列,沒有陣型。
就像一群即將被衝散的沙丁魚。
張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絲荒謬感。
他對著自己的副將,重重點頭。
“咚——!”
一聲沉悶的鼓響。
“殺!!”
一百二十名蜀中老兵,齊聲怒吼,邁著整齊的步伐,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之牆,朝著那五十名狼兵,碾壓而去!
張玨的拳頭,下意識地握緊。
結束了。
這種衝鋒,足以摧垮任何同等數量的步卒。
然而,下一刻。
他臉上的自信,凝固了。
就在蜀兵衝鋒發起的瞬間,那五十名看似散亂的狼兵,動了!
他們沒有後退,更沒有愚蠢地迎上鋒頭。
而是……散開了!
像一把沙子,被風吹散。
以五人為一隊,瞬間化作十個鋒銳的箭頭,朝著四麵八方散開!
臨陣脫逃?!不對!)
張玨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
那十個小隊,沒有一絲慌亂。他們像狼群一樣,繞開了蜀兵鋒芒最盛的正麵,從兩個側翼,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反向包抄過來!
“變陣!兩翼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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