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九爺的情報,在沈惟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此人姓王,是孫茂才用重金買通的死士。他的任務,是在遞箭的時候,用藏在指甲縫裡的一根淬了油的細鋼針,刺入弓弦的纏絲之中。
那鋼針極細,肉眼難辨。但隻要弓弦受力,那一點點的油脂,就會在瞬間浸潤絲線,導致其韌性大減。
屆時,弓弦會在萬眾矚目之下,“意外”崩斷!
弦斷,弓毀,人傷!
欺君罔上、監管不力、草菅人命的死罪,便會死死地扣在沈惟的頭上!
好一招毒計!
那王姓匠人低著頭,一步步走近,眼角的餘光,死死盯著秦老頭手中的弓。
他的手,已經摸向了那支箭。
十步。
五步。
三步。
他甚至已經能聞到弓臂上桐油與鋼鐵混合的冰冷氣息。
他的心,在狂跳。
成功,就在眼前!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箭矢的瞬間!
“且慢!”
一聲清朗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是沈惟。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那王姓匠人的身體,瞬間僵硬,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來。
湯全的眼皮,猛地一跳!
孫茂才更是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沈惟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微笑,他緩緩走上前,走到了那王姓匠人的麵前。
他沒有看他,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觀禮台。
“啟稟諸位大人,公公。”
“此弓威力過巨,三百步,恐不足以顯其神威。”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遠方。
“不如……將靶子,移至五百步外!”
轟!
一石激起千層浪!
五百步?!
這怎麼可能!
自古至今,弓弩射遠,聞所未聞有能及五百步者!這已非人力,而是神跡!
“豎子狂妄!”李侍郎第一個拍案而起,“五百步!你當這是兒戲嗎?!”
“是啊,沈承事,莫要信口開河!”
“此舉若是失敗,罪加一等!”
質疑聲,此起彼伏。
沈惟卻隻是笑了笑,轉頭看向那名已經麵無人色的王姓匠人。
“有勞王師傅,去將靶子……移一下吧。”
他的聲音,溫和依舊。
但那王姓匠人聽在耳中,卻不啻於九幽傳來的催命符!
讓他去移靶子?
這是……支開他?
不!不對!
他瞬間明白了沈惟的意圖!
讓他離開這個核心位置,讓他失去唯一一次動手的機會!
他怎麼敢?!他怎麼知道的?!
王姓匠人腦中一片空白,雙腿如同灌了鉛,一動不動。
沈惟的笑容,漸漸收斂。
“怎麼?”
“王師傅……是不願,還是……不敢?”
那聲音,陡然轉冷。
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山一般,壓在了王姓匠人的身上。
他感覺,四麵八方,有無數道冰冷的、帶著殺意的目光,將他死死鎖定。
那些目光,來自校場周圍那些看似尋常的護衛、雜役。
獨臂的人!
他知道,隻要自己稍有異動,下一刻,便會血濺當場!
“噗通!”
王姓匠人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恐懼,雙腿一軟,竟直接跪倒在地!
他手中的箭矢,“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湯全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沈惟沒有再看他。
他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那支掉落的箭。
他沒有立刻起身,而是用手指,在剛才箭矢落下的地方,那片冰冷的石板地麵上,輕輕拂過。
然後,他站起身,緩緩攤開手掌。
一枚比繡花針還要細小,在陽光下泛著幽幽藍光的鋼針,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針尖上,還沾著一滴,尚未乾涸的,油。
整個校場,落針可聞。
沈惟的目光,緩緩抬起,越過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匠人,越過麵如死灰的孫茂才,最終,落在了臉色鐵青的湯全臉上。
他的聲音,平靜而清晰,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湯相府,便是用這等手段,來為國……勘驗利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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