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幫總舵。
壓抑。
死一樣的壓抑。
那張象征著幫主權威的虎皮椅,此刻坐著一個汗流浹背的胖子。
“過江龍”張濤,隻覺得那張虎皮,像是無數根鋼針,紮得他坐立不安。
三天。
僅僅三天。
他引以為傲的四海幫,這個在餘杭地界橫行無忌的龐然大物,就被人從根子上,徹底刨爛了。
生意,斷了。
人,跑了。
貨,沒了。
他甚至不知道敵人是誰,藏在哪裡。
他隻知道,自己完了。
堂下,幾十名平日裡吆五喝六的小頭目,此刻都像霜打的茄子,一個個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人心,散了。
“幫……幫主……”
一個親信顫抖著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外麵那家‘火神’店……又降價了……一文錢一塊,還送一捆柴火……”
一文錢!
這已經不是傾銷,這是在用錢,一下一下地,扇他張濤的臉!
“砰!”
張濤猛地一拍扶手,那堅實的木料發出一聲哀鳴。
他肥胖的臉上,肌肉扭曲,那雙總是帶著凶光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困獸般的瘋狂與絕望。
欺人太甚!)
真當老子是泥捏的嗎?!)
他信了一輩子的拳頭,到頭來,卻被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手段,打得體無完膚。
他不甘心!
就在這時,一個手下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聲音裡帶著哭腔。
“幫……幫主!”
“外麵……外麵有人求見!”
“他說,他叫……風九爺。”
風九爺。
這個名字,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張濤混沌的腦子。
是他!
就是他!
那個在對麵茶樓裡,坐了三天的男人!那個攪動了整個餘杭,將他四海幫逼入絕境的幕後黑手!
他竟然還敢來?!
堂下的頭目們,瞬間騷動起來。
“他來乾什麼?”
“是來……看我們笑話的?”
“幫主!不能讓他進來!這是羞辱!”
張濤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羞辱?
他現在,還有什麼資格怕羞辱?
他緩緩地,從那份極致的憤怒與絕望中,嗅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他為什麼來?)
如果隻是想弄死我,根本不必現身。)
他來,是想……談?)
一絲微弱的,求生的希望,像野草一樣,從他心底的廢墟裡,瘋狂地鑽了出來。
或許,還有機會。
隻要能活下去,臉麵算什麼?
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堂下那些惶惶不安的臉,掃過自己這身華麗卻已毫無意義的綢緞時,另一股更濃烈的情緒,壓倒了求生的本能。
那是“過江龍”最後的,可悲的尊嚴。
他不能就這麼跪下。
絕不!
談?)
好啊,老子就跟你談!)
你不是喜歡玩陰的嗎?老子就用最直接的法子,跟你玩到底!)
張濤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到極點的凶光。
他看向了角落裡,那兩個一直沉默不語的漢子。
那是他最後的底牌,花重金養著的,真正見過血的亡命徒。
一個眼神。
兩個漢子,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悄然隱沒於屏風之後。
張濤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重新堆起了猙獰的笑意。
他坐直了身體,那股屬於“過江龍”的悍匪之氣,仿佛又回來了。
“讓他,進來。”
大堂的門,被緩緩推開。
風九爺,一個人,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綢衫,臉上帶著商人特有的、和氣的微笑,仿佛不是走進一個殺氣騰騰的黑幫總舵,而是來鄰居家串門。
他身後,沒有一個隨從。
空曠的院子裡,隻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
嗒。
嗒。
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走到堂中,停下腳步,對著虎皮椅上的張濤,拱了拱手。
“四海幫張幫主,久仰大名。”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張濤死死地盯著他,試圖從這張笑眯眯的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但他失敗了。
這張臉,就像一麵鏡子,隻映出了他自己的緊張與色厲內荏。
“你就是風九爺?”張濤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是我。”風九爺依舊在笑。
“好大的手筆。”張濤冷笑一聲,“三天,就讓我的四海幫,成了個空殼子。風九爺,佩服!”
“張幫主客氣了。”風九爺擺了擺手,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生意嘛,有來有往。隻是,我們的生意,做法和彆人,不太一樣。”
他環視了一圈堂內那些握著刀柄,滿臉敵意的大漢。
“今日我來,是奉我家主公之命,給張幫主,指兩條路。”
主公?
張濤的心,猛地一沉。
風九爺,竟然也隻是個跑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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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背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風九爺沒有理會他的驚駭,自顧自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條路。從今天起,餘杭,再無四海幫。張幫主手下的所有兄弟,可以加入我們,成為‘火神’的夥計,我們保證,比跟著張幫主,賺得多。”
“至於張幫主你……”風九爺的笑容,變得有些玩味,“我家主公說了,念你也是一條好漢,可以給你一筆錢,送你離開餘杭,下半輩子,富家翁,隨便做。”
話音剛落,滿堂嘩然!
這是招安!
這是赤裸裸的,當著他張濤的麵,挖他所有的人!
張濤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猛地站起身,咆哮道:“那第二條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