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歇時,空氣裡還浮著河泥與水草漚爛的腥氣,暮色卻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壓在曲河兩岸。天色漸晚,月兒偶爾從烏雲裂縫中探出臉兒。曲河下遊,二十條船正從下遊逆流而上。
最前頭的船篷角掛著兩盞馬燈,昏黃光暈裡,船頭人影腰間佩刀穗子獵獵作響。二十條船如黑色甲蟲,在月光與烏雲的縫隙間,緩緩爬進曲河深處的夜色。
“大當家的!前麵就是狼喉道了,前麵船隻能中河中央過。現在月黑風高夜,怕船容易觸礁,要不先靠邊待天明再走。”陳風與鄭通對麵而坐,船艙裡,燭火通明,燭光映射出他狡黠眼神,試探問。
“陳風,你人大,膽卻小。我水鬼幫之所以能夠在水上營生,靠的就是水上航行硬本事。此處小小狼喉道不足掛齒,今大雨傾盆後,河水上漲,正好沒過礁石。我前方有兩條小船探路包保萬無一失,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吧。”說話的漢子四十出頭,濃眉大眼,肩膀寬闊,身材高大,他往船艙一坐,仿佛半截黑鐵塔生了根。粗麻水手服被江風灌得鼓鼓臂膀上暴起的青筋如老樹根盤虯,握拳時指節哢吧作響,連袖口都似要被鼓脹的肌肉掙裂。
陳風聽後心中憂心忡忡:楊易安詭計多端,若在前方設伏兵,後有暗礁,將自己處於災難境界。
“楊易安那廝,能夠輕鬆滅掉牛頭山匪與雞籠山匪可見有真才實學,”陳風把斷刀放在桌麵,苦口婆心道,“如果在前麵狼心難設伏,身後狼喉道有暗礁,我們將進退兩難。”
陳風指尖在斷刀缺口處蹭過,燭火將他眼尾的褶皺照得透亮,像爬滿蛛網的窗欞。他忽然將刀身重重拍在桌麵,鏽鐵與木頭條相撞發出悶響:“大當家可知楊易安為何獨獨選了狼心灘?”
“你少繞彎子!”鄭通的手掌狠狠攥住煙袋,銅鍋被捏得變了形,“老子的船吃水多深,礁石多高,閉著眼都能摸清楚!”
“可你摸不清楊易安的算盤。”陳風突然笑起來,斷刀在掌心裡轉出半圈,刀挽起一朵刀花,“他算準了你貪那批物資與金銀,更算準了你舍不得狼喉道這條財路。但你知不知道——”他突然壓低聲音,船艙外的風雨聲驟然變大。
“我不知道什麼?”水鬼鄭通一拍桌子,震得桌子燭火跳動。
“楊易安與雞籠山的第一戰就是水戰。”陳風輕蔑嘲笑,“那一戰,他在蘆葦蕩設伏。牛猛用八百人上去轉攻幾十人,你想結果怎樣?”
“結果怎樣?”水鬼鄭通眉頭緊鎖,雙眼怒火中燒,盯住陳風像要點燒他。
“結果楊易安幾十號人全身而退,牛猛被大火?噬三百多號兄弟!”陳風嘴角上揚。
“你為什麼之前不說?”鄭通臉色發黑,猛然抽出刀,抵住陳風喉嚨,刀柄裝飾穗子在風中動。
陳風不退反而將自己喉嚨往上頂,眼神閃爍,口中卻哈哈大笑,心中暗想:鄭通終於上鉤了,若晚上硬闖說不定真的中伏擊。
鄭通見陳風喉嚨頂上來,不由自主地把刀往回縮。
陳風眼中閃過精光,表情依舊鎮定,心中卻暗自偷笑,口中卻裝出真誠:“大當家的,我以前沒說,是怕擾了您的決斷。但現在,您看這風雨交加,能見度低,且楊易安心思難測,我們貿然前行,風險巨大。若停靠待天明,一來可避暗礁,二來能觀察楊易安是否埋伏,這不是更穩妥嗎?而且,我也並非怕事,隻是想保全兄弟們的性命和咱們水鬼幫的基業。”
天上月兒從雲層裂縫中露臉,江邊兩崖大山一片漆黑。微風吹來,風擁入船艙燭火忽暗忽明。
鄭通把刀一收,滿麵不爽,心中權衡利弊後道:“你的擔心也合理。那先拋錨,先睡足吃飽,明天早上再啟航。”
鄭通如何拋錨停航,先按下不表。
且說,狼心灘後,河道轉彎處,野草叢中,有二十幾魚船正埋伏。
狼心灘南崖大岩石上,楊易安站在岩石最高處舉止四望。
隻風江風呼嘯,夜鶯啼叫,風吹得衣服“呼啦啦”作響。
楊易安盯住下流江麵,下遊一條星鏈燈火停止了前進。
“嘚嘚嘚”馬蹄聲律動由遠及近,轉眼之間就到眼前。
“唷”一條鐵塔般的漢子一躍下馬。
“楊掌櫃,鄭通與陳風那兩隻烏龜在狼喉道前拋錨停航了。”鬼七聲音響起。
“鬼七,讓兄弟找地方先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明天早上必有惡戰,記住安排暗哨。”
鬼七點頭翻身上馬,一勒馬韁,馬四蹄翻飛而去。
“石誌方,你回去叫王碧瑤和江氏姐妹準備好明天早上的飯食,叫村裡的民夫幫忙用馬車卯時前送到。”
“放心,我這就去走一趟。”身邊的石誌方拍著胸口保證。
“楊掌櫃果然有大帥風範。不但用地利與計策結合,而且善於用兵。”身旁白發老將讚賞道。
“謝謝老將軍讚賞與厚愛。”楊易安老臉一紅。
“楊掌櫃,有驚天動地之才,假若能夠成為元帥我們石禹國就有希望了。”白發老將老淚縱橫。
身後的老兵也回想起當年戰場上金戈鐵馬的日子,回想起戰死沙場的戰友,也偷偷抹淚。
“楊掌櫃!假若有機會上戰場,你會帶領我們這些老兵嗎?”身旁悄悄無話的石老爹突然發問。
楊易安望向塗黑的江麵,江風呼嘯,他頓了頓感觸道:“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小商人,如果有這樣子的一天。我定會為國死戰到底。”
楊易安想:自從自己穿越以來,自己處於這亂世中,將來必定會是天下大亂。怕以後不出來與外族鐵尤人抗戰也不行。現在與安遠鏢局入股造福船,就是為了將來作準備。
身後腳步聲響起。
“楊掌櫃,漁民已經準備好了。”柳明月自信滿滿道。
“鄭通已經在狼喉道前拋錨停航。你回去讓兄弟們在船上就地好好睡一覺,待天明再戰。”楊易安停了停,“吩咐民夫把猛火油與火燒備足。”
江風拂羅衣,烏雲突然將月亮完全淹沒,江邊一片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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