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碑店的破敗院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仿佛與世隔絕。屋內，唯一的光源是幾盞應急燈和羅青衣臨時架設的無影燈，光線聚焦在兩張並排的簡陋床鋪上。
蕭斷嶽赤裸上身，古銅色的皮膚此刻卻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灰色，肋下包紮的紗布不斷被滲出的鮮血染紅。羅青衣額角布滿細密的汗珠，手中柳葉刀穩如磐石，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他胸腔內的淤血和碎裂的骨茬。沒有麻醉，蕭斷嶽處於深度昏迷，但身體仍因劇痛而微微抽搐。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氣味。
旁邊，雲夢謠安靜地躺著，臉色蒼白得如同初雪，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羅青衣已為她施針穩住心脈，但靈覺本源的枯竭，讓她的生命如同即將燃儘的燈芯，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使其徹底熄滅。
玄塵子天師盤坐在角落的蒲團上，自行調息，臉色依舊蠟黃，但氣息比之前稍微平穩了一些。公輸銘、林聞樞、陸知簡和我，身上傷口已做了簡單處理，圍坐在一旁，氣氛沉重得能擰出水來。
“蕭大哥內腑傷勢太重，多處經脈斷裂，龍煞之力反噬，尋常藥物隻能吊命，必須用‘黑玉斷續膏’接續經脈，再輔以百年以上的老參吊住元氣，或有五成把握穩住傷勢。”羅青衣做完初步清創，聲音帶著疲憊和沙啞，“但夢謠……她神魂受損，靈光黯淡，需要滋養神魂的奇藥，比如‘定魂珠’或者‘養神木’的汁液，否則……恐怕撐不過三天。”
黑玉斷續膏？定魂珠？養神木？這些都是隻存在於傳說或者極其稀有的天材地寶，短時間內去哪裡找？
金萬貫在一旁急得團團轉：“我已經發動所有關係在打聽了，但這些東西……可遇不可求啊！尤其是定魂珠和養神木，近幾十年都未曾聽聞現世！”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戰友逝去？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調息的玄塵子天師緩緩睜開眼，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一絲確定：“黑玉斷續膏的配方……老道略知一二，其中幾味主藥雖罕見，但並非完全絕跡。隻是煉製需時，且火候極難把握……或許，可嘗試尋找成品。”
他頓了頓，看向雲夢謠，眉頭緊鎖：“至於滋養神魂之物……老道曾聽聞，在這西北之地，有一古老部族，世代守護著一處‘月牙泉’，泉眼深處，每隔甲子會孕育出少許‘月華靈露’，此露有溫養神魂之奇效……隻是那部族隱世不出，極難尋找。”
月牙泉？月華靈露？這線索如同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無論如何，總要試試！”我立刻起身，“金老板，你全力搜尋黑玉斷續膏和百年老參的消息，不惜代價！天師，請您將所需藥材和可能的地點詳細告知。我去找那月牙泉和月華靈露！”
“我跟你去！”林聞樞和陸知簡同時站起。
“不行！”我斷然拒絕，“此地也不安全，‘瞳’組織的人可能還在附近窺伺。蕭斷嶽和夢謠需要人保護，天師和公輸也需要人照料。林聞樞，你精通設備和偵察，留在這裡協助防禦和監控。陸知簡，你知識淵博，協助天師和金老板分析線索，尋找藥材。我一個人去，目標小，行動更方便。”
他們還想再說什麼，但看到我堅定的眼神，以及眼下確實人手短缺的困境，最終隻能沉重地點了點頭。
事不宜遲，我立刻準備。帶上足夠的清水和乾糧，一把匕首，一支強光手電，以及玄塵子憑借記憶繪製的大致方位圖。沒有過多告彆，在晨曦微露之時，我獨自一人離開了殘碑店，向著西北方向，那片更加荒涼、更加神秘的戈壁深處走去。
高原的白天，烈日如火，炙烤著無垠的戈壁。風卷著沙礫，打在臉上生疼。放眼望去，除了起伏的沙丘和偶爾出現的、耐旱的駱駝刺，幾乎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玄塵子給出的方位極其模糊，隻說是“西北千裡，有泉如月，隱於流沙，非有緣不得見”。
千裡戈壁，尋找一個傳說中的泉眼，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依靠著指北針和太陽辨彆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沙海中跋涉。白天的酷熱耗儘體力，夜晚的嚴寒則凍徹骨髓。水源需要精打細算，乾糧也很快見底。
第三天黃昏，我的水壺終於徹底空了。嘴唇乾裂，喉嚨如同著火，視線開始模糊。難道沒找到靈藥，自己要先倒在這戈壁之中？
就在我意識逐漸模糊，靠在一處沙丘背陰處喘息時，耳邊忽然聽到了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脆的駝鈴聲！
有商隊？還是……海市蜃樓？
我強撐著抬起頭，向聲音來源望去。隻見在夕陽的餘暉下，一支小小的、隻有三四匹駱駝的隊伍，正緩緩行走在遠處的沙脊上。駱駝上坐著幾個穿著厚重民族服飾、頭戴麵紗的人影。
不是幻覺！
求生的本能讓我爆發出最後的力量，踉蹌著向那支隊伍奔去，嘶啞地呼喊：“水……請給我點水……”
那支隊伍停了下來。為首一人騎著一匹高大的白駱駝，他她）掀開麵紗，露出一張被風沙雕刻得棱角分明、卻帶著奇異溫和氣息的中年男子的臉。他的眼睛如同月牙泉的泉水般清澈，看著我，用帶著口音的漢語緩緩問道：
“外鄉人，你在尋找什麼？”
“月牙泉……月華靈露……”我幾乎是用儘最後的力氣說道。
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打量了我片刻，尤其是在我腰間的分土爪上停留了一瞬，然後點了點頭：“跟隨我們吧，迷失的旅人。月牙泉，會指引虔誠的求藥者。”
他們……竟然知道月牙泉！難道他們就是玄塵子天師所說的，守護月牙泉的古老部族？
絕處逢生，我心中湧起一股希望，連忙跟上他們的隊伍。在夜幕徹底降臨前，我們抵達了一片巨大的、如同月牙形狀的沙穀。在沙穀的中央，一彎清澈如鏡、在月光下閃爍著朦朧光暈的泉水，如同鑲嵌在黃金沙海中的一塊藍寶石，靜靜地呈現在我的眼前。
月牙泉！真的找到了！
然而，那為首的中年男子卻指著泉水中央，那光芒最盛之處，神色凝重地說道：“靈露就在泉眼之底。但泉中有靈獸守護，非經考驗，不得取露。能否成功，就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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