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如同嗜血的巨蜂,在頭頂盤旋不去,探照燈的光柱如同蒼白的手指,一遍遍粗暴地劃過茂密的林冠,試圖揪出藏匿其下的獵物。下方,全副武裝的搜索小隊呈扇形散開,戰術靴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壓低嗓音的通訊聲、軍犬偶爾發出的低吠,織成一張死亡的大網,向著雲夢謠消失的方向緩緩收攏。
雲夢謠伏在一叢茂密的蕨類植物下,渾身濕透,冰冷的河水混合著冷汗緊貼著皮膚。她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額間那枚傳承印記微微發熱,並非帶來力量,而是像警鈴般不斷提醒著她周圍迫近的危險。她剛剛獲得“靈語者”的能力,尚不能嫻熟運用,隻能憑借本能,將自身的氣息與周圍蓬勃卻充滿驚恐的草木生靈儘可能融為一體。
“三點鐘方向,有折斷的樹枝!”一個壓低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
雲夢謠心頭一緊,那是她剛才匆忙間留下的痕跡!她立刻如同受驚的狸貓,手腳並用,悄無聲息地向側後方更深邃的黑暗處匍匐移動。動作輕微,卻牽動了在弱水中浸泡和逃亡時留下的多處擦傷和淤青,帶來陣陣刺痛。
“汪汪!”軍犬似乎捕捉到了更濃鬱的氣息,發出急促的吠叫,牽引著士兵快速逼近!
不能坐以待斃!
雲夢謠猛地咬牙,不再刻意完全隱匿氣息,而是將一部分靈性意念,如同石子投入水麵般,猛地投向側前方一片長滿毒刺的荊棘叢!
“嘶嘶——”那荊棘叢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撥動,微微搖曳起來,散發出一種更具刺激性的氣味。這是她初步的嘗試,模仿羅青衣用毒物乾擾追蹤的手段,隻不過她借助的是植物本身的特性。
效果立竿見影。軍犬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朝著荊棘叢狂吠。士兵的搜索重點也隨之偏移。
趁此間隙,雲夢謠猛地從藏身處竄出,如同一道模糊的影子,衝向不遠處一條被山洪衝出的、布滿濕滑卵石的乾涸溪道。溪道兩側岩壁陡峭,能有效遮擋來自上方的視線。
“在那邊!溪穀方向!”還是有眼尖的士兵發現了她的動靜,厲聲警告,槍栓拉動的聲音清脆刺耳。
“砰!砰!”
裝了消音器的槍聲沉悶響起,子彈打在雲夢謠身後的岩石上,濺起一串火星和碎石屑!死亡的威脅從未如此真切!
雲夢謠不顧一切地在溪穀中狂奔,卵石濕滑,她幾次險些摔倒,全靠著一股求生的本能和體內那絲微弱的、屬於守棺人的奇異能量支撐著平衡。直升機的聲音再次逼近,探照燈的光柱開始向溪穀內掃蕩!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獵鷹追逐的兔子,絕望而無力。金萬貫犧牲時的決絕,丁逍遙沉棺前最後的凝視,不斷在腦海中閃現。不!她不能死在這裡!契約剛剛繼承,同伴生死未卜,她還有必須完成的使命!
強烈的意誌催動著額間的印記,那溫熱感驟然增強!不再是警報,而像是一股清泉,流遍四肢百骸,驅散了些許疲憊和恐懼。她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變得更加清晰——風掠過樹梢的細微角度,地下蟲蟻爬行的震動,甚至……前方不遠處,岩壁上一片看似尋常的藤蔓後,那極其微弱的、空氣流動的異樣!
那裡有縫隙!或許是野獸的巢穴,或許是山體的裂縫!
求生本能讓她爆發出最後的速度,衝向那片藤蔓。身後,士兵的腳步聲和犬吠聲越來越近,探照燈的光柱幾乎已經鎖定了她的背影!
她猛地撞開藤蔓,身體向內一滾!
“噗通!”
意料中的撞擊沒有到來,她竟落入了一個向下傾斜的、狹窄而黑暗的通道!身體在濕滑的苔蘚上不受控製地向下滑落,不知滑了多遠,最後重重摔落在一片相對平坦的、散發著濃重土腥味和黴菌氣息的地麵上。
頭頂上方,士兵的喧嘩聲和直升機的聲音變得模糊而遙遠,最終被厚厚的岩層隔絕。隻有幾縷微光,從她跌落的洞口處滲入,照亮了這處不過十幾平米的地下空間。
暫時……安全了。
雲夢謠癱軟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痛。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席卷而來。她靠在冰冷潮濕的岩壁上,聽著自己如同風箱般粗重的呼吸聲,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卻倔強地沒有哭出聲。
她必須活下去。
稍微平複呼吸後,她開始打量這個救了她一命的洞穴。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縫,又有人工開鑿的痕跡,角落裡甚至散落著一些早已腐朽的木箱碎片和生鏽的鐵器殘骸,像是某個早已被遺忘的、民國時期甚至更早的勘探隊或土匪的臨時據點。
她檢查了一下自身,除了擦傷和淤青,並無嚴重傷勢。但饑餓和寒冷開始侵襲。她隨身攜帶的補給早已在歸墟和弱水中丟失殆儘。
雲夢謠蜷縮起來,嘗試運轉體內那絲微弱的能量,以及溝通額間印記。乳白色的、溫和的光芒自她掌心緩緩亮起,雖然微弱,卻足以驅散一小片黑暗,帶來一絲暖意。這是西王母傳承中最基礎的生命能量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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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嘗試著將這份帶著安撫意味的能量,延伸向洞穴牆壁上生長的幾簇不起眼的、肥厚的暗色苔蘚。
奇跡發生了。那些苔蘚在光芒的照耀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飽滿、翠綠起來,甚至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可食用的清香氣味!
雲夢謠小心翼翼地采摘了一些,放入口中。味道並不好,帶著土腥和澀味,但一股微弱的生機之力卻隨之流入體內,緩解了饑餓和部分疲憊。
“靈語者……溝通萬靈……”她喃喃自語,對自己新獲得的能力有了更直觀的認識。這不僅僅是戰鬥或探索的工具,更是生存的保障。
她在洞穴中找到了少量乾淨的滲水,補充了水分。然後,她靠著岩壁,一邊警惕地聽著外界的動靜,一邊嘗試深入感知那從東南方向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召喚。
這一次,隨著她心神的沉靜,那感應清晰了不少。那並非具體的聲音或圖像,而是一種……“失衡”的感覺。仿佛那片區域的“自然”正在哭泣,地脈紊亂,生靈焦躁,與昆侖歸墟的危機感有些類似,卻又截然不同,規模似乎小很多,但更加……“汙濁”。
是了,守棺人的職責,並不僅僅是守護昆侖那一處“天棺”,更是維護這片土地上能量與自然的平衡。這感應,就是她的職責所在,也是她下一步的方向。
外界,搜索的聲音似乎漸漸遠去了。追兵或許認為她已葬身山林,或許擴大了搜索範圍。
雲夢謠知道,她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她需要離開昆侖山脈,前往那傳來召喚的東南方向。但外麵必然還有天羅地網。
她閉上眼,靈性的感知如同觸須般向上延伸,穿透岩層,感受著林間的風,聆聽著鳥獸的動靜。她在尋找,尋找一條最隱蔽、最能避開人類耳目的路徑。
一夜,在緊張、傷痛和對未來的迷茫中緩緩過去。
當黎明的第一縷天光艱難地透過洞口藤蔓的縫隙,照射在雲夢謠臉上時,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眼中雖然還有血絲,卻多了一份曆經生死淬煉後的堅定。
她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額間的印記在晨光中閃爍著微光。
是時候了。
亡命林海,隻是開始。前路漫漫,她必須走下去。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庇護所,然後深吸一口氣,如同靈巧的山貓般,沿著來時的濕滑通道,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
林海之外,是更廣闊、也更危險的世界。星火已散,但她這支,必須燃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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