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淡黃色的藥粉仍在緩緩飄落，辛辣的氣味驅散了蟲潮帶來的腐臭。劫後餘生的眾人喘息未定，手電光柱在彌漫的粉塵中交錯，映出一張張驚魂未定的臉。
“他奶奶的...差點就喂了蟲子...”金萬貫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冰冷的岩壁，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胖臉上全是冷汗。
蕭斷嶽檢查了一下自己背後的傷口，確認隻是皮外傷，又從背包裡扯出繃帶隨意包紮了一下，目光卻始終警惕地盯著下方幽暗的階梯。那裡此刻寂靜無聲，但誰也不知道那些青銅屍蟞是否真的退走了，還是潛伏在光影之外的黑暗裡，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丁逍遙沒有放鬆，他仔細檢查著手中的玄鳥令牌。令牌冰涼，鳥喙處的異象已然消失，仿佛剛才的共鳴從未發生。他又抬頭看向壁畫上那個凹坑，眉頭微蹙。
“這機關...太‘貼心’了。”丁逍遙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就像專門為手持令牌的闖入者準備的一條生路。”
陸知簡聞言，扶著眼鏡湊近壁畫，仔細看著那些方士煉丹和古怪生物的圖案，沉吟道：“丁爺的意思是...這像是一個篩選？持有玄鳥令，並且有能力觸發機關走到這裡的人，才有資格繼續深入？”
“恐怕不止是篩選。”玄塵子拂塵輕擺，目光深邃地望向平台前方那片未被探索的黑暗，“更似一種...引導。”
平台並非這條地下通道的終點。在另一側，手電光照過去，隱約可見一條繼續向下的狹窄甬道，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
“前有狼，後有虎。”林聞樞側耳傾聽著上方被封死的入口方向，“外麵那些人還沒走，他們在嘗試移動石門，但暫時打不開。我們隻能往前。”
丁逍遙收起令牌，深吸了一口帶著藥粉辛辣味的冰冷空氣：“走吧。既然被‘引導’，那就去看看，這隱宮深處到底藏著什麼。”
他率先走向那條新的甬道，步伐沉穩。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隻得硬著頭皮跟上。
這條甬道比之前的石階更加狹窄潮濕，僅容一人彎腰通過。兩側的岩壁觸手冰涼，不斷有冷凝的水珠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在絕對的寂靜中格外清晰。空氣中藥粉的氣味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濃鬱、難以形容的陳舊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黴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甜膩氣味。
甬道向下傾斜，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豁然開朗，手電光柱失去了岩壁的束縛，向前投射出去，竟照不到儘頭。
眾人小心翼翼地走出甬道，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邊緣。腳下是粗糙開鑿的平台，前方則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手電光努力向下探去，隱約可見下方似乎是一片建築群的屋頂，鱗次櫛比，規模驚人。
“我的天...這山腹裡，竟然藏著這麼大一片地方？”金萬貫咋舌道，手電光胡亂掃射著。
“不是天然形成的。”陸知簡用手電光照著腳下的平台邊緣和遠處的支撐結構，“看這些石柱和橫梁的搭建方式，是典型的秦代官式建築技法，隻是更加...粗獷和實用。這裡是一個被掏空山腹後，人工建造的地下建築群。”
丁逍遙將手電光聚焦，沿著平台邊緣移動，很快發現了一條沿著岩壁開鑿的、狹窄的之字形石階，蜿蜒通向下方那片黑暗的建築群。
“下去看看，都小心點。”丁逍遙叮囑道，率先踏上了石階。
石階陡峭而濕滑，眾人不得不緊貼著冰冷的岩壁，一步步向下挪動。越往下，那股甜膩的氣味就越發明顯，同時還夾雜著一種金屬鏽蝕和藥材混合的怪味，令人頭暈目眩。
下到大約一半的高度時，走在最前麵的丁逍遙突然停下腳步，手電光定格在下方不遠處的一個平台上。那裡似乎連接著某個建築的入口。
“有光？”丁逍遙眯起眼睛。
眾人凝神望去，果然，在那入口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綠油油的光芒在閃爍，忽明忽暗，如同鬼火。
“不會是...磷火吧？”金萬貫聲音發顫。
“不像。”林聞樞凝神傾聽，“裡麵有聲音...很輕微，像是...什麼東西在摩擦...”
丁逍遙打了個手勢，示意眾人噤聲，然後更加小心地向下移動。隨著距離拉近，那綠油油的光芒越發清晰，確實是從那個門戶大開的建築內部發出的。而那摩擦聲也清晰起來，是一種緩慢的、拖遝的腳步聲，還夾雜著細微的、仿佛金屬關節轉動的“嘎吱”聲。
終於，他們踏上了那個連接建築入口的平台。入口處沒有門，裡麵是一個寬闊的石室。手電光向內照去，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石室中央，擺放著數個半人高的青銅丹爐，爐體上布滿了繁複的雲雷紋和鳥蟲篆，但大多已經傾覆破損，爐灰灑了一地。而在丹爐之間，有數個身影正在緩慢地、僵硬地移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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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穿著秦代方士或工匠的服飾，但早已腐朽破爛，露出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色，乾癟如同老樹皮。它們的眼睛空洞無神，嘴角歪斜，動作極其不協調，如同提線木偶。最詭異的是，它們的胸口、關節等處，竟然鑲嵌著一些閃爍著幽綠光芒的、類似玉石或特殊晶體的碎片！正是這些碎片，發出了那綠油油的光芒！
而這些“人”的手中，還拿著各種工具——藥杵、銅鏟、刻刀，它們就那樣漫無目的地在石室內徘徊，用手中的工具無意識地刮擦著地麵、丹爐，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對丁逍遙等人的到來，它們似乎毫無所覺。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金萬貫嚇得差點癱軟在地。
“是...是屍傀！”陸知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古籍中有過零星記載，謂以秘藥浸泡，輔以異術，可使剛死之屍如活人般行動，處理一些簡單重複的勞作...但這隻是傳說！竟然真的存在？！”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似乎是手電光刺激到了它們，又或者是生人的氣息終於被感知到。離門口最近的一具屍傀，猛地停下了漫無目的的徘徊，那顆僵硬的、鑲嵌著綠色碎片的頭顱，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角度，緩緩地、一格一格地轉了過來，空洞的眼窩“望”向了門口的眾人！
它手中那柄生鏽的銅鏟，也隨之抬起，指向了入侵者！
“嘎吱...嘎吱...”
石室內，所有徘徊的屍傀，在這一刻全部停下了動作，一顆顆頭顱機械地轉動，空洞的眼窩和閃爍著綠光的胸口，齊齊對準了門口的方向！
那一片綠油油的光芒，在黑暗中連成一片，如同無數隻窺視的鬼眼。
死寂，瞬間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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