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龍號”的引擎發出沉悶的轟鳴,劃破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向著南海更深處的未知海域駛去。甲板上,鹹濕冰冷的海風如同刀子般刮過臉頰。蕭斷嶽靠著船舷,凝視著左臂機械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淡藍色光暈,那是在蛟宮與源骸共鳴後留下的痕跡。
李教授裹緊了外套,湊在船艙門口昏暗的燈光下,對比著阮老爺子的海圖和那卷古老竹簡,眉頭緊鎖:“歸墟之眼……《列子·湯問》裡記載,‘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裡,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穀,其下無底,名曰歸墟’。但那是神話傳說,現實海域中,從未有過確切記載。”
蛟靈站在船頭,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無儘的海霧:“歸墟並非固定的地點。它是南海龍脈能量周期性彙聚與逸散形成的特殊現象,是現實與虛無的邊界。它的入口,隻會出現在特定的星象、潮汐與龍脈波動交彙之時,出現在……心懷執念的追尋者麵前。”
她轉過身,看向蕭斷嶽:“秘棺碎片指引的,並非坐標,而是一個契機。我們需要等待,也需要‘鑰匙’。”
蕭斷嶽抬起左臂,初火七星的核心微微閃爍:“是這個?”
“是,也不全是。”蛟靈走近,指尖輕點他機械臂上那愈發清晰的蛟形紋路,“還需要你的血脈,以及……足夠的‘引信’。”她的目光掃過被蕭斷嶽小心翼翼放在身邊木匣裡的斷嶽短劍,劍格處,那枚源自布洛陀祖神廟的微小晶體正散發著與機械臂同源的微光。
接下來的兩天,“海龍號”按照蛟靈的指引,在看似毫無特征的海麵上迂回航行。天氣變得極其怪異,時而晴空萬裡,時而暴雨傾盆,海流方向混亂不堪,羅盤指針如同喝醉了酒般搖擺不定。有兩次,他們甚至看到了巨大的、從未在航海日誌上出現過的漩渦,又在靠近前詭異地消失。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李教授幾乎不眠不休地測算著方位,眼底布滿血絲。蕭斷嶽則日夜擦拭著斷嶽短劍,感受著它與自己血脈、與機械臂之間那無形的聯係,仿佛在溫養著一柄有生命的兵器。
第三天黃昏,血色的殘陽將天空和海麵都染得一片赤紅。一直靜立船頭的蛟靈忽然抬手:“停船。”
“海龍號”的引擎熄火,靜靜漂浮在無垠的海麵上。四周死一般寂靜,連海浪聲都消失了。
“時候到了。”蛟靈的聲音空靈而肅穆。她走到蕭斷嶽麵前,“以血為引,以念為橋,呼喚它。”
蕭斷嶽沒有猶豫,用斷嶽短劍的劍尖在左手掌心輕輕一劃,殷紅的血珠滲出。他將滴血的手掌按在機械臂初火七星的核心上,同時閉上雙眼,將所有精神集中在與短劍、與源骸碎片的感應上,在心中默念著那源自蛟宮獲得的指引——“歸墟”。
刹那間,異象陡生!
他左臂的蛟形紋路爆發出刺目的藍光,斷嶽短劍更是嗡鳴不止,劍格處的晶體投射出一道凝練的藍色光柱,直刺前方空無一物的海麵!
光柱所及之處,海麵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攪動,開始緩緩旋轉,形成一個直徑不過數米的小型漩渦。但這漩渦並未擴大,反而向內急劇收縮,中心點顏色越來越深,最終化作一個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點”。
那黑點靜靜懸浮在海麵上方尺許之處,周圍的空間呈現出水波般的扭曲。透過它,看不到對麵的海景,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連接著宇宙深淵的黑暗。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攫住了船上的每一個人。李教授踉蹌後退,死死抓住船舷。連蛟靈的眼中都閃過一絲凝重。
“這就是……歸墟之眼?”蕭斷嶽感到自己掌心的傷口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鮮血加速流向機械臂。
“是入口,也是考驗。”蛟靈深吸一口氣,“穿過去,就能抵達真正的秘藏之地。但若心誌不堅,或血脈不純,便會永墜虛無。”
她率先走向船頭,回頭看了蕭斷嶽一眼,縱身躍向那個黑色的“洞口”。她的身影在接觸那扭曲空間的瞬間,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蕭斷嶽壓下心中的震撼,將斷嶽短劍插回腰間,對臉色慘白的李教授道:“李教授,你留在船上接應。”
“可……”
“這是命令。”蕭斷嶽語氣不容置疑。他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不能再讓這位老學者涉險。
他不再猶豫,大步走到船頭,凝視著那個散發著不祥與誘惑的歸墟之眼,猛地一躍!
沒有下墜感,沒有撞擊感,甚至沒有穿過水幕的濕冷。隻有一瞬間極致的失重與黑暗,仿佛靈魂被從軀體中抽離,又被強行塞入一個狹窄的通道。無數光怪陸離、無法理解的破碎景象碎片在意識中飛速閃過,伴隨著無數細碎、混亂、充滿誘惑與恐懼的耳語。
他緊緊守住靈台一點清明,全部精神都維係在左臂的灼熱與斷嶽短劍傳來的微弱共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