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屍體腐敗的甜腥和萬蛇攢行帶來的陰冷腥氣。那幾具被蠱蟲蛀空的屍骸，像破布口袋般癱在濕漉漉的落葉上，無聲地訴說著此地的凶險。第七局的隊員們顯然也受過嚴格訓練，短暫的震驚後，迅速在隊長的指揮下散開，以標準的戰術隊形戒備四周，槍口微微下沉，但手指都緊扣在扳機護圈上，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每一片晃動的樹葉，每一縷詭異的灰綠色霧氣。
丁逍遙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可怖的景象上移開，他注意到金萬貫已經癱軟在地，全靠陸知簡攙扶著才沒暈過去。蕭斷嶽靠在一棵樹上，臉色蠟黃，呼吸粗重，但眼神依舊銳利，死死盯著那源源不斷的蛇流。羅青衣已經迅速給雲夢謠喂下了一顆清心解毒的丸藥，自己則指尖扣著數根銀針，針尖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藍的光澤，顯然淬了劇毒。
“能看出什麼門道嗎？”丁逍遙壓低聲音問羅青衣，目光卻落在雲夢謠身上。這裡隻有她是對蠱蟲最為了解的人。
雲夢謠強忍著惡心和眩暈，仔細觀察著那些從屍體孔竅中湧出、又彙入蛇群的細小蠱蟲，她的臉色越來越白：“這些……不是尋常蠱蟲。它們……沒有獨立的‘意識’，更像……工蟻，隻負責搬運和……分解。”她抬起顫抖的手指，指向蛇群，“你們看那些蛇的眼睛。”
經她提醒，眾人這才仔細看去。果然，無論是劇毒的眼鏡王蛇、莽山烙鐵頭，還是無毒的菜花蛇、水律蛇，它們冰冷的豎瞳上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灰白色膜狀物，使得它們的眼神顯得呆滯、空洞，行動也帶著一種僵硬的同步感。
“像是……被什麼東西寄生了，控製了大腦。”陸知簡扶了扶眼鏡，聲音乾澀，“自然界確實存在能控製宿主行為的寄生蟲，但……範圍如此之大，種類如此之多，還能形成如此統一的行動方向……這完全違背了生物學常識。”
“常識？”山魈隊長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在這裡，最好把那套外麵的常識都扔了。我們管這叫‘蟲噬意誌’，整個山穀，都是一個活著的、巨大的蠱巢。這些蛇，這些蟲子，甚至這裡的每一棵樹，每一根草，可能都是這個巢穴的一部分。”他揮了揮手，示意隊伍繼續前進，“跟上，彆掉隊。我們的目標不是研究這些蟲子，是找到源頭。”
隊伍再次動了起來，但氣氛比剛才更加壓抑。他們幾乎是貼著那浩浩蕩蕩的蛇流邊緣在移動，腳下濕滑，頭頂是遮天蔽日的樹冠，四周是濃鬱得化不開的灰綠色瘴氣。蛇群爬行的沙沙聲彙聚在一起，形成一種低沉而持續的噪音，鑽進人的耳朵，摩擦著緊繃的神經。
丁逍遙感到懷中的青銅碎片依舊一片死寂，這反常的平靜讓他心頭的不安越發強烈。這碎片與那神秘玉胎同源，對能量異常敏感，此刻的沉寂，是否意味著這片山穀的力量層級，遠超碎片所能感應的範圍？或者說，這是一種……被壓製？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的樹木愈發高大密集，藤蔓如同巨蟒般垂落、纏繞，幾乎封鎖了所有去路。而蛇群的流向也變得更加集中，它們不再是漫無邊際地鋪開，而是彙聚成數條清晰的“蛇道”，堅定不移地向著同一個方向——一麵布滿了厚厚青苔和藤蔓的岩壁——湧去。
“沒路了？”金萬貫喘著粗氣，看著那麵巨大的岩壁，臉上血色儘失。
山魈沒有回答，他打了個手勢，兩名隊員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用軍刀撥開垂掛的藤蔓。隨著藤蔓被掀開，一個黑黢黢的洞口顯露出來。洞口不大，僅容一人彎腰通過，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數以萬計的蛇，正秩序井然、源源不斷地湧入這個洞口，仿佛那裡是它們千年不變的朝聖之地。
洞口邊緣的岩石異常光滑，像是被什麼東西經年累月地摩擦過，覆蓋著一層暗沉發亮的黏液，散發出濃鬱的腥氣。仔細看去，那黏液之中，似乎還混雜著無數細小的、已經僵死的蠱蟲外殼。
“就是這裡了，”山魈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蛇蠱王陵’的入口之一。或者說，是這些‘守護者’日常進出的通道。”
看著那幽深不知通向何處的蛇洞，以及仿佛永無止境的蛇流，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要進去？跟著這些被控製的、可能充滿致命蠱蟲的蛇群，鑽進這個一看就極其不祥的洞穴？
“開……開玩笑吧？”金萬貫聲音發顫，“這進去不是送死嗎？誰知道裡麵有什麼鬼東西！”
“怕了？”山魈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怕可以留下，在這裡等著喂林子裡的其他東西。或者，試試看自己能不能走出這片被‘意誌’籠罩的雨林。”
金萬貫頓時語塞，看著周圍陰森的環境和那幾具乾屍的方向，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
丁逍遙走到洞口前，忍住那令人作嘔的腥氣，仔細觀察。洞口內部的岩壁同樣光滑，延伸不過幾米就被黑暗吞噬。蛇群進入後，並未發出任何嘶鳴或爭鬥的聲音，隻有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爬行聲在洞內回蕩，形成空洞而詭異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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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蛇進去之後……去了哪裡？”丁逍遙喃喃自語。
“這就是我們要查明的。”山魈走上前，從背包裡取出幾根冷焰火，掰亮後，奮力扔進洞內。
冷焰火帶著刺目的白光，旋轉著飛入黑暗，短暫地照亮了洞內的景象。那並非天然形成的岩洞，洞壁雖然光滑，但隱約能看到人工開鑿的痕跡，上麵似乎還刻著一些模糊不清、扭曲怪異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祭祀符文。更深處，冷焰火的光芒被無儘的黑暗吞噬，隻能看到蛇群的身影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人工開鑿……還有符文……”陸知簡湊近了些，試圖看清那些圖案，“這絕不是自然形成的蛇穴！”
山魈不再猶豫，命令道：“準備進洞！兩人一組，交替掩護！注意腳下和頭頂，任何異常，立刻報告！”他看向丁逍遙等人，“你們跟緊我們，保持安靜。記住，在這裡，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驚動整個巢穴。”
隊員們立刻行動起來，檢查武器，調整頭燈。丁逍遙也深吸一口氣，示意大家做好準備。羅青衣將幾根解毒提神的藥草分給眾人含在舌下，雲夢謠則從隨身的布袋中取出一個古樸的陶塤，握在手中，臉色凝重。
“我打頭，你們跟上。”山魈說完，率先彎腰，鑽入了那充斥著蛇群和濃鬱腥氣的洞口。
一名隊員緊隨其後。丁逍遙咬了咬牙，對眾人點了點頭，第二個鑽了進去。洞內比外麵更加陰冷潮濕，空氣幾乎不流通，混合著蛇腥、蟲蛀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腐朽氣味，令人窒息。頭燈的光柱在光滑的洞壁上晃動，那些模糊的符文時隱時現，仿佛活物在蠕動。
腳下是滑膩的，踩上去軟綿綿的，不知是厚厚的蛇蛻、蟲殼還是其他什麼東西。無數蛇影在光柱邊緣飛速掠過，冰冷的身軀偶爾擦過褲腳，帶來一陣戰栗。它們對闖入者依舊視若無睹，隻是堅定不移地向著黑暗深處前進。
這條蛇道並非筆直，而是蜿蜒向下，坡度很陡。走了不到百米，前方傳來山魈壓低的聲音：“注意！前麵有岔路！”
丁逍遙加快腳步，走到山魈身邊。隻見前方出現了三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洞口，每個洞口都湧入著數量相當的蛇群。三個洞口上方，分彆刻著三個不同的、更加清晰詭異的符文，在頭燈照射下，泛著幽暗的光澤。
“三個方向……”陸知簡湊上前，仔細辨認著那些符文，眉頭緊鎖，“這似乎是……古滇國的某種變體文字，與巴蜀圖語有些類似，但又不同……我看不懂具體含義，但感覺……很不祥。”
三個洞口，散發出幾乎相同的陰冷氣息，蛇群流入其中，消失於黑暗。
該走哪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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