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撫仙湖，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乳白色水霧籠罩著。湖麵寂靜無聲，連慣常的晨鳥鳴叫都消失了，隻有船槳劃破水麵的“欸乃”聲，顯得格外清晰而突兀。
蕭斷嶽親自操槳，駕駛著一條租來的老舊木船，破開迷霧，向著昨日聲呐探測到異常信號的大致區域駛去。阿吉和公輸銘坐在船中，檢查著裝備。
公輸銘帶來的是一套經過他魔改的簡易水肺裝置，氣瓶比常規的小巧，但據他說通過特殊閥體和循環設計，能延長三分之一的水下時間。他還帶了那個自製的水下探測器，外殼用防水油布包裹著，連接著幾條導線和一個用防水膠密封的小型顯示屏。
阿吉則檢查著潛水刀、強光手電和信號繩。他的動作沉穩，但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墨江的陰影尚未遠去，如今又要深入這更加詭譎莫測的湖底，麵對那未知的青銅之城，壓力可想而知。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那裡貼身放著雲夢謠給的黑色石蠱，傳來一絲穩定的冰涼。
“就是這片區域了。”蕭斷嶽停下船，拋下石錨。湖水幽深，呈現出一種近乎墨綠的色澤，深不見底。霧氣在水麵緩緩流淌，仿佛有生命一般，將小船與外界隔絕開來。
公輸銘迅速組裝好探測器，將一個形似魚雷、帶著螺旋槳和幾個傳感器的探杆放入水中。“我先放‘水耗子’下去探探路。”
顯示屏亮起，開始出現模糊的水下圖像和不斷跳動的數據。起初是渾濁的湖水，偶爾有細小的魚群掠過。隨著探杆下沉，光線迅速變暗，隻能依靠探杆前方的強光燈照明。
“深度四十米……能見度降低……水溫異常，比上層低了至少五度……”公輸銘緊盯著屏幕，嘴裡報著數據。
突然，屏幕上的圖像猛地清晰了一些，燈光照到了一片傾斜的、布滿厚厚淤泥和深色水藻的……石質結構！那石頭呈青黑色，表麵粗糙，但依稀可見人工開鑿的痕跡！
“有發現！”公輸銘低呼一聲，操控探杆靠近。
燈光掃過，更多的石砌建築輪廓出現在屏幕上，殘垣斷壁，沉默地矗立在湖底淤泥之中，規模似乎不小。建築風格古樸、厚重，帶著明顯不同於中原地區的特征。
“看來傳說非虛，這湖底確實有古城遺跡。”蕭斷嶽湊過來看著屏幕，眼神銳利。
就在這時，屏幕邊緣的磁場讀數突然開始瘋狂跳動，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同時，聲呐圖譜上，除了固定的建築輪廓外，突然出現了幾個快速移動的、不規則的信號點，正從不同的方向，朝著探杆所在的位置靠近！
“什麼東西？”阿吉握緊了潛水刀。
公輸銘試圖調整探杆角度捕捉那些移動信號，但屏幕上的圖像開始出現劇烈的乾擾條紋，燈光也忽明忽暗。
“磁場乾擾太強了！聲呐也受到影響了！”公輸銘用力拍打著儀器外殼，但效果甚微。
就在圖像徹底模糊消失的前一刻，燈光似乎掃到了一個極其短暫的畫麵——那並非魚類的輪廓，而更像是一個……模糊的、扭曲的……人形影子！那影子在殘破的建築間一閃而過，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屏幕徹底變成了雪花點，所有數據讀數亂成一團。
水下，一片死寂。隻有探測器失靈前那驚鴻一瞥的“人形詭影”，烙印在三人的腦海中。
“剛才……那是什麼？”阿吉感覺喉嚨有些發乾。那影子的形態，讓他莫名聯想到了墨江那些詭異的倒影，但似乎又有所不同，更加……實質化？
“不知道。”蕭斷嶽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但肯定不是好東西。這水底下，果然有‘住戶’。”
公輸銘懊惱地收回失去信號的探杆：“乾擾太強了，常規設備在這裡作用有限。必須得人下去親眼看了。”
短暫的沉默。水麵上的霧氣似乎更濃了，帶著浸入骨髓的寒意。
“按原計劃，我和阿吉下。”蕭斷嶽最終下定決心，開始穿戴潛水裝備，“公輸兄弟，你在船上接應，注意警戒，有任何不對勁，立刻發信號拉我們上來！”
公輸銘雖然也想下去，但也知道船上必須留人，隻能不甘地點點頭。
阿吉和蕭斷嶽穿戴好簡陋的水肺，檢查了氣壓和通訊線一種能在短距離內傳遞簡單信號和語音的線纜，但在此地強磁場乾擾下能有多大作用未知）。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口中銜住呼吸嘴，翻身潛入冰冷的湖水中。
湖水瞬間包裹了全身，刺骨的寒意透過潛水服滲進來。能見度極低，四周是渾濁的墨綠色，隻有強光手電的光柱能穿透幾米的距離，光柱之外便是無儘的黑暗，仿佛隨時會有什麼東西衝出來。
蕭斷嶽打頭，阿吉緊隨其後，沿著信號繩緩緩下潛。耳邊隻有自己沉悶的呼吸聲和氣泡上浮的咕嚕聲，在這寂靜的水下世界裡顯得格外清晰。
下潛了約三十米，周圍的溫度明顯降低。手電光終於照到了湖底，以及那片沉睡在水下的古城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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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離觀看，比屏幕上更加震撼。巨大的石塊散落四處，一些斷牆高達數米，上麵覆蓋著厚厚的、如同黑色絲絨般的水藻和沉積物。一些建築的輪廓依稀可辨，街道、廣場、甚至殘破的階梯。一切都凝固在死寂之中，散發著滄桑與荒涼。
但很快，阿吉就發現了不尋常之處。一些石塊的斷口處，在手電光的照射下，竟然隱隱反射出不同於岩石的、一種暗淡的金屬光澤！他遊近一塊半埋於淤泥中的巨大斷壁，用潛水刀小心地刮去表麵的附著物。
刮開的區域，露出了下麵青黑色的材質——那絕非普通的岩石，而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金屬！表麵有著奇特的、如同樹木年輪般的紋路，觸手冰涼堅硬，甚至……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錯覺般的暖意？
阿吉心中一震，想起了丁逍遙皮膚下那些淡銀色的紋路，以及王老六屍體上的青銅斑。難道這整座古城，並非石頭建造，而是……青銅？
蕭斷嶽也發現了異常，他遊過來，用手摸了摸那金屬斷麵，眼神凝重。他打了個手勢，示意繼續探索，但要更加小心。
兩人沿著一條似乎是主乾道的廢墟向前遊去。手電光在幽暗的水下掃動，照亮兩側沉默的青銅？）殘骸。水流在這裡似乎變得有些紊亂，帶著一股無形的推力。
突然，阿吉的眼角餘光瞥見側前方一座半坍塌的、類似廟宇的建築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他猛地將手電光掃過去！
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那片區域。隻見一個模糊的、大約一人多高的黑影，正靜靜地立在斷牆之後！那黑影的輪廓……依稀呈現出人形，但姿態極其僵硬扭曲，仿佛一尊被遺棄的、鏽蝕嚴重的青銅雕像！
然而，就在手電光照到它的一瞬間，那“雕像”頭部的位置，似乎有兩點極其微弱的、如同餘燼般的紅光，倏地閃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黑影動了！它不是遊動，而是以一種極其詭異、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僵硬姿態，猛地向後一縮，瞬間便隱沒在了更深的黑暗之中，速度快得隻留下一串細微的水流擾動！
阿吉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那不是雕像！是活的！
幾乎在同一時間，蕭斷嶽也發現了異常，猛地轉身，手電光掃向另一個方向。隻見在更遠處的廢墟陰影中，似乎有更多類似的、模糊而僵硬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無聲地注視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通訊耳機裡傳來一陣強烈的、刺耳的電流噪音，夾雜著公輸銘在船上焦急而模糊的呼喊，似乎也在示警！
“撤！”蕭斷嶽當機立斷，對著阿吉打了個強烈的手勢！
兩人毫不猶豫，立刻調轉方向，沿著來路，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方遊去！身後的黑暗深處，那被驚動的詭異存在，似乎並未立刻追來，但那種被無數冰冷目光鎖定的感覺，如芒在背，揮之不去！
初探幽域，尚未深入，便已窺見那沉睡古城猙獰的一角。水下那青銅的陰影，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活躍，更加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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