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雨吐出最後幾個字時，洗衣房外，那些庇護著眾人的“驅散型植物”，葉片竟開始極輕微地，同步發生卷曲。
像是在畏懼著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雷烈手臂上的肌肉猛然絞緊，他剛從一個安全點找到片刻的安寧，現在，這片唯一的淨土似乎也開始崩塌。
他本能地看向林川。
這個男人，是他現在唯一能依賴的決策核心。
林川沒有動，甚至沒有去看蘇沐雨。
他的身體依舊對著窗外那片翻滾的濃霧，仿佛在審視一場與己無關的風暴。
就在這時，蘇沐雨的身體，毫無征兆地一晃。
她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變得比身後的牆壁更加蒼白。
“怎麼了？”
林川終於轉過身，他的問題不帶任何情緒，隻是純粹的信息采集。
蘇沐雨沒有回答。
她的瞳孔正在失去焦距。
在她的視野裡，這個世界正在“溶解”。
雷烈那張布滿風霜的臉，不再是血肉，而是一團由無數明暗不定的光點構成的，混亂的動態雲圖。
林川身上那件昂貴的西裝，其纖維紋理，正在分解成一條條流淌著0和1的，數字瀑布。
牆壁、地麵、空氣、聲音……
所有的一切，都在剝離它們物理層麵的外衣，顯露出最底層的，由無儘數據流構成的本來麵目。
這個世界，是一串正在瘋狂運行的代碼。
而她，正被迫以一個管理員的視角，強製閱讀著這一切。
海量的信息洪流，衝刷著她那顆屬於人類的大腦，帶來一種即將被物理撕裂的劇痛。
她的太陽穴鼓脹跳動，強烈的眩暈感讓她不得不伸手扶住旁邊的洗衣機。
“喂！”
雷烈上前一步，剛想扶她，卻被林川抬手製止。
“彆碰她。”
林川走到蘇沐雨麵前，蹲下，讓自己的視線與她齊平。
他沒有問“你還好嗎”，而是提出了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問題。
“你看到了什麼？”
蘇沐雨的嘴唇翕動，她努力將那些超越人類語言範疇的景象，翻譯出來。
“數據……”
“一切……都是數據……”
她的聲音乾澀而飄忽，“你們是數據，房子是數據，連霧氣……都是一段被設定好的環境渲染程序。”
雷烈和小李聽得滿臉茫然，這些話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但林川的瞳孔裡，卻躍動起一種極度專注的光芒。
“水塔……那場時間轉移，”蘇沐雨的呼吸變得急促，“在一個平靜的服務器後台，注入了一段高亮指令。”
“它的體量，觸發了最高警報。”
“那個‘洞’……圖書館的東西，是係統的‘殺毒程序’，或者說‘格式化工具’。它被徹底激活了。”
蘇沐雨閉上眼，似乎這樣能減輕一些視覺上的衝擊。
“現在，我能看到它的‘視線’。它不再是無差彆地吞噬規則……”
“它有目標了。”
“目標，是我們。”
林川的腦海裡，“價值天平”的虛影轟然顯現，以前所未有的規模瘋狂運轉。
他評估的，是蘇沐t雨剛剛吐露的每一個字。
【信息：副本世界由數據構成】
【信息：‘洞’是格式化工具】
【信息：‘時序’團隊已被鎖定為最高優先級目標】
天平的左側托盤，隨著每一條信息的注入，都在瘋狂下沉。
這些，是足以顛覆整個副本玩法的，根源性情報。
“睜開眼。”林川的命令，冷硬，卻帶著一種強迫人集中的力量。
蘇沐雨顫抖著，重新睜開眼。
“告訴我，數據流的形態，速度，方向。”林川的問題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切入核心。
蘇沐雨強忍著大腦的刺痛，開始描述。
“它們……沒有固定形態，像光，也像水。從四麵八方而來……不，它們沒有源頭，它們就是世界本身。”
“但是……”
“它們有流向。”
她的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一個方位。
圖書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