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風聲死寂。
那塊懸浮的孤島安靜旋轉,像一個沉默的審判台。
林川的回應,擊穿了這片絕對真空。
“我看到的,不是秘密。”
他的聲音在黑曜腦海中平靜回響,不帶一絲情感,像在宣讀一份早就定稿的儘職調查報告。
“是負債。”
黑曜身後,代號“鋒”的隊員,身體出現了一瞬肉眼無法捕捉的僵硬。
而那個敦實的男人“盾”,則下意識地將重心向後挪了半寸。
最細微的肌肉記憶,暴露了最真實的心緒。
黑曜沒有回頭。
他隻是“看”著百米高空的林川,等待下文。
這個男人,僅憑三言兩語,就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團隊核心,鑿開了一道無法被忽視的裂縫。
“一個團隊,就是一個資產包。”
“你,是控股人。”
“他們兩個,是你最重要的核心資產。”
林川的視線,在鋒和盾之間不帶任何感情地掃過,像在盤點貨架上的商品。
“而你這個資產包,存在嚴重的內部損耗。”
“你的‘矛’,在每一次出擊時,都要分出百分之三的能量,用來防備你的‘盾’。”
“他下意識避開的那個角度,不是戰術,是成本。”
“是你的團隊,每分每秒都在流血的傷口。”
林川的話語,沒有形容,沒有修飾,卻精準地剖開了黑曜團隊那看似無懈可擊的外殼,露出了裡麵正在潰爛的膿瘡。
鋒的臉色,終於變了。
那是一種被剝光了衣服,連同內臟和骨骼都被徹底看穿的驚駭與屈辱。
他引以為傲的“維度切割”,快到無跡可尋。
他卻沒料到,自己最隱秘的心思,竟被人如此赤裸地量化,變成了對方談判桌上的冰冷籌碼。
“你所謂的信任,不過是建立在絕對武力壓製下的脆弱平衡。”
“這份平衡,還沒走進鐘樓,就已經出現了裂痕。”
“告訴我,黑曜。”
林川第一次,叫出了對方的代號。
“一個內部正在折舊、貶值的資產包,你打算用它去撬動鐘樓裡那個未知的杠杆?”
“你的風險敞口,太大了。”
絕對的安靜。
洗衣房門口,雷烈和小李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
他們聽不懂什麼資產包,什麼風險敞口。
但他們看懂了。
林川隻憑幾句話,就讓那三個神明一樣的敵人,彼此之間,生出了刀鋒。
蘇沐雨扶著門框,視野裡混亂的猩紅數據流終於平息。
她看著高空中的林川,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他不是在挑釁神明。
他是在給神明,做資產評估。
然後,用最平靜的語氣,告訴對方——你的資產,是垃圾。
許久之後。
黑曜終於動了。
他抬手,對著高空,輕輕一握。
下一秒,林川腳下的浮島,與下方深不見底的空洞,同時消失。
被暴力撕開的空間被瞬間撫平,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
林川平穩地落回地麵,站在了那道已經不存在的深淵之上,與黑曜相距不過十米。
他理了理被氣流吹亂的西裝領口,動作從容不迫。
黑曜看著他。
那籠罩在陰影下的麵孔,第一次,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中。
那是一張極其年輕的臉,輪廓分明,卻沒有絲毫屬於年輕人的情緒。
唯有一雙古井般的眸子,沉澱著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漠然與滄桑。
“你的團隊。”
黑曜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你的‘服務器’,‘前鋒’,‘偵察兵’……加上你這個‘分析師’。”
他竟然將林川剛才對隊友的定位,一字不差地複述了出來。
“打包,什麼價?”
這句話一出口,不隻是林川的團隊,連黑曜身後的鋒和盾,都愣住了。
前一秒,他還要清算一切。
後一秒,他竟然開始詢價。
“不出售。”
林川乾脆地拒絕。
“我的資產,是非賣品。”
他頓了頓,抬起眼,迎上黑曜那雙古井無波的視線。
“但是,可以合作。”
“一份臨時雇傭協議。”
林川伸出一根手指,像在敲定一筆數億美金的合約。
“我帶領我的團隊,作為項目顧問,協助你的團隊,完成對‘鐘樓’這個目標的收購。”
“我們提供信息解析、路徑規劃、風險規避,以及……”
“……內部審計。”
他最後四個字,說得極輕,卻讓鋒的心臟猛地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