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濕的地下蓄水池，隻有水滴砸落金屬扶梯的單調回響。
雷烈一把扯掉作戰服撕裂的下擺，露出筋肉虯結下仍在蠕動的傷口，一屁股坐下。
“媽的，”他吐了口帶血的唾沫，“那家夥叫仲裁官？我看叫攪屎棍還差不多！把咱們當槍使，轉頭就把黑曜那孫子給‘人事調整’了。”
蘇沐雨的身前，淡藍色的光幕靜靜懸浮，實時刷新著團隊的生命體征數據。
李軒塵的數值最低，狀態欄冰冷地標注著：【格式化重裝中…剩餘17分鐘】。
“從數據模型看，這是一次雙贏交易。”蘇沐雨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仲裁官清除了內部競爭者，我們則獲得了寶貴的喘息窗口，以及一份關鍵信物。”
她指尖輕點，那枚漆黑硬幣的三維模型在光幕上旋轉。
“係統定義：‘b級代理權限憑證’。持有者在麵對丁級以下執法者時，擁有臨時的‘指令覆蓋’權限。”
“意思就是，咱們也能指揮那些白皮麵具了？”雷烈眼睛一亮。
“更像一張一次性、有嚴格使用限製的‘高管推薦信’，”林川把玩著手裡的硬幣，聲音澆滅了他的幻想，“用完即廢。”
他走到角落，背靠著冰冷的混凝土牆壁。
隊伍必須休整。
李軒塵正在重啟，雷烈體力消耗巨大，蘇沐雨的精神鏈接也逼近了臨界閾值。
而他自己，剛剛完成了一次教科書級的“惡意杠杆收購”，精神同樣緊繃到了極點。
蓄水池陷入了沉默。
水滴聲裡，夾雜著葉小葉極力壓抑，卻愈發清晰的呼吸。
團隊成員的視線，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那個角落。
從鏡廊出來後，她就一直很安靜。
那不是膽怯或恐懼導致的安靜。
那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正在積蓄力量的死寂。
“林川。”
葉小葉的聲音響起，很輕，卻讓每個人的神經都驟然抽緊。
她從陰影中走出，小小的身子站得筆直。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雷烈張了張嘴，想說句什麼，卻被林川一個眼神直接釘在原地。
“定義你的‘這樣’。”林川的聲音平靜無波。
“一個被封印的‘賬外資產’，”葉小葉抬頭，第一次毫無閃躲地直視林川的眼睛，“一份隨時可能引爆所有人的‘隱形負債’。”
她學得很快，詞彙用得精準而殘酷。
“我不想再被‘保護’了。”她攥緊拳頭，掌心的綠光在指縫間一閃而逝，“每一次，你們都在為我承擔風險。雷烈哥為了我，被鏡子裡的東西直接抽取‘存在’。你為了解析我的‘黑箱’，直接對上了法官的審計係統。”
“那不是風險，”林川糾正她，“那是‘投資’。你是‘時序’公會不可或缺的核心資產，保護你的存續，是維持公司基本盤的必要支出。”
“可這份資產本身就是有毒的！”葉小葉的聲音陡然拔高，“那個封印，是‘普羅米修斯’計劃留下的。它不是在保護我，它是在隔離我身體裡的‘東西’！”
“我能感覺到，它在蘇醒。”她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它是一個坐標，正在被某個未知的存在持續定位。我們，躲不掉。”
蘇沐雨麵前的光幕上，數據流瞬間化作一道赤色瀑布。
“警告：目標情緒波動正在引發‘零號收容協議’的能量溢出。當前溢出值…正在以對數級增長。”
“小葉子，你彆亂來！”雷烈急了，猛地站起身，“那玩意兒上次差點把咱們全部格式化！”
“雷烈哥，就是因為它差點弄死我們，我才必須解決它。”葉小葉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恐懼已然褪去，隻剩下一種決絕的澄澈。
“我不能帶著一顆隨時會引爆的‘核彈’，走在你們身邊。”
她轉回頭，重新望向林川。
那目光，像一個準備簽下生死狀的賭徒。
“我想……主動解除封印。”
“你確定？”蘇沐雨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靜，數據流都出現了瞬間的紊亂，“自願解除‘源生協議’級彆的封印，行為將被判定為‘獻祭’！你的個人意識，有92.7的概率會被‘原罪’瞬間吞噬，徹底抹除！”
“我知道。”葉小葉點頭，臉上卻綻放出一抹極淡、卻無比堅定的笑容。
“但你們的計算模型，忽略了一個最關鍵的變量。”
“什麼？”
“那個封印，是我自願接受的。”
一句話，讓蓄水池裡的空氣粘稠得如同實質。
“當年，那個穿白大褂的叔叔問我，願不願意幫他保管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他說，那個東西很不好，會讓很多人變得不幸。”
葉小葉的眼中，映出了被塵封的遙遠記憶。
“他說，我是他見過的，最‘乾淨’的容器。”
“所以，我同意了。”
她的聲音斬釘截鐵。
“這不是一次強製加載，這是一筆‘托管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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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是甲方。”
林川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這個一直躲在所有人身後，需要被保護，被定義為“軟肋”的小女孩。
在這一刻，她的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決斷力，甚至讓他都感到了一絲銳利。
這不是情緒化的衝動。
這是一場，她對自己，籌謀已久的“資產清算”。
“你想好了？”林川問。
“想好了。”
“好。”林川點頭，“我批準你的‘內部資產重組’申請。”
他轉向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