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吞噬了一切。
蘇沐雨的意識被投入滾燙的熔爐,撕碎,又被重組成億萬個燃燒的碎片。
耳邊是雷烈的怒吼,是李軒塵最後的警報,還有那個法官靈魂深處的咆哮。
然後,萬籟俱寂。
她睜開眼。
這裡不是混亂的數據核心。
是一個空曠、死寂,足以讓靈魂凍結的法庭。
穹頂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地麵是光滑如鏡的黑曜石,清晰倒映出她蒼白的臉。
正前方,高聳著一座王座。
那王座,由無數扭曲、破碎的法典堆砌而成。
一個人坐在上麵。
他穿著一身熨帖的黑色法官袍,麵容清臒,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正是蘇沐雨在記憶碎片裡看到的那個男人。
他不再是蠕動的混沌數據,而是一個完整的實體。
隻是身體邊緣,仍有細微的金色與黑色代碼不斷逸散、湮滅,仿佛一個不穩定的人形程序。
“咳……咳咳!”
雷烈半跪在地,劇烈咳嗽,他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葉小葉放在地上。
“這他媽是哪兒?”
他抬頭,滿眼戒備地掃視著這片詭異的空間。
李軒塵眼中的紅光穩定地閃爍,冰冷的數據流在虹膜上劃過。
“環境分析完成。”
“此地為‘罪孽都市’規則層實體化空間。”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可以理解為,服務器主板。”
“那個瘋子呢?”雷烈握緊了戰棍。
“我在這裡。”
王座上的男人開口了。
聲音不再是飽含痛苦的嘶吼,而是金屬般平靜、清晰。
他看著蘇沐雨三人,眼神如同審閱三份無關緊要的文件。
“一次有趣的‘強製入股’。”
他做出評價。
“你們的‘不良資產’,你們的‘核心負債’,還有你們的‘風險敞口’,成功阻止了‘零號協議’與‘自毀協議’的最終對衝。”
“它創造了一個臨時的穩定平衡。”
“一個……我從未設想過的變量。”
蘇沐雨扶著冰冷的黑石地麵站穩,左臂的赤紅色圖騰光芒黯淡。
但她的眼神,很亮。
“那麼,你願意接受我們的‘工作邀約’了嗎?”
“邀約?”
“法官”的嘴角,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一個不帶任何情緒的幾何圖形。
“你們搞錯了一件事。”
“我,就是這家公司的創始人。你們隻是強行擠進董事會的攪局者。”
“你們沒有資格,給我提供邀約。”
他從王座上站起,法袍上的數據流淌得更快。
“現在,是我,來向你們提出一份……並購最終協議。”
雷烈肌肉賁張,一步踏出,擋在蘇沐雨身前。
“你想耍什麼花樣?”
“法官”無視了他,目光死死鎖定在蘇沐雨身上。
“你的方案很有趣。‘功勳與贖罪’,用希望作為新的錨定物。”
他的聲音開始回蕩,帶著審判的威嚴。
“但你如何保證,你們的‘希望’,不會變成另一種更精致的‘罪惡’?”
“你如何保證,得到‘功勳’的人,不會成為新的‘暴君’?”
“你如何保證,你們的‘秩序’,在麵對真正的絕望時,不會像我的一樣,轟然倒塌?”
他每問一句,整個法庭的黑色地麵就亮起一片無比複雜的金色紋路。
那是城市的底層規則。
整個罪孽都市的重量,在此刻,全部壓在了蘇沐雨和雷烈的心頭。
李軒塵的電子音驟然響起。
“警告!目標正在調動副本全部權限,我方勝率,正在趨近於零。”
蘇沐雨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想過談判,想過拉扯,但沒想到對方直接掀了桌子。
他不是要談判。
他要的是審判。
審判他們提出的新規則,連同他們一起。
“我的協議很簡單。”
“法官”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冰冷而宏大。
“我要你們,親手清算一筆賬。”
話音落下。
法庭中央,黑曜石地麵無聲裂開。
一個巨大的,由無數哭泣人臉和數據碎片構成的球體,升了起來。
蘇沐雨看到了黑曜的臉,王鵬的臉,還有無數她不認識的,在罪孽都市裡掙紮、墮落、死亡的玩家的臉。
“這是‘罪孽都市’運營至今,產生的所有‘壞賬’。”
“他們是投機者,是背叛者,是施暴者,也是受害者。”
“法官”伸出手,指向那個可怖的球體。
“現在,用你們的‘功勳與贖罪’係統,來審判他們。”
“告訴我,誰該被‘贖罪’?誰又該被徹底‘清算’?”
“你們的秤,要如何稱量他們的靈魂?”
蘇沐雨的大腦幾乎宕機。
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無解的邏輯死局。
無論怎麼選,都會徹底否定她提出的體係。
要麼,赦免所有罪惡,讓功勳)係統淪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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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麼,清算所有罪人,那所謂的“贖罪”又有什麼意義?
這才是“法官”真正的反擊。
他要用自己走過的絕路,來堵死他們前進的每一寸道路。
“我操你媽的!”
雷烈看懂了,他怒吼一聲,戰棍上燃起血色的怒焰,就要衝上去。
“彆動!”蘇沐雨厲聲喝止。
物理攻擊,對這種規則層麵的質問毫無意義。
“怎麼?答不上來?”
“法官”的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譏諷。
“你們的‘希望’,原來如此脆弱。”
他抬起手,似乎準備宣判這場“並購”的徹底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