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在蘇沐雨、雷烈和李軒塵三人的腦海裡回蕩。
它不帶任何感情,卻又像包含著無儘的歲月。
“你……”
“……看到了……”
“……什麼?”
雷烈猛地將昏迷的葉小葉護在身後,戰棍橫在胸前,對著那團蠕動的黑暗咆哮。
“誰!誰在裝神弄鬼,給老子滾出來!”
李軒塵眼中的紅光劇烈閃爍,投射出冰冷的分析。
“聲音源頭確認:核心數據體‘法官’之源。”
“實體已激活,正在進行交互問詢。”
雷烈的吼聲石沉大海。
那聲音的主人完全無視了他,它的目標,隻有蘇沐雨。
蘇沐雨扶著額頭,剛才灌入腦海的畫麵還在灼燒她的神經。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那種絕望的情緒,用一種純粹屬於林川的口吻,重新組織了她看到的一切。
“我看到了一個賬本。”
她沒有回答“什麼人”或“什麼事”,而是用了林川的語境。
“一本爛賬。”
“更準確地說,我看到了一個被迫親手寫下第一筆壞賬的賬房先生。”
那個聲音沉默了。
整個由光片組成的星河,開始劇烈地、無聲地顫抖。
那團被鎖鏈捆綁的黑色數據,蠕動得更加瘋狂。
“你……撒謊!”
這一次,聲音不再是古老沙啞的問句。
它充滿了被戳穿偽裝後的暴怒與痛苦。
“沒有壞賬!”
“正義是價格!罪惡是商品!隻有交易,沒有虧欠!”
轟!
捆綁著黑色數據的無數金色鎖鏈驟然收緊,狠狠勒進了數據團的內部。
同時,數據團本身也爆發出更強的黑色能量,瘋狂地對抗著鎖鏈的束縛。
兩種截然相反的頂層力量,正在以它為戰場,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絞殺。
“警告,核心數據體邏輯衝突加劇。”
李軒塵的電子音變得急促。
“‘零號收容協議’正在執行‘格式化’指令。”
“‘法官’係統正在執行‘自毀’協議。”
“我們被夾在中間了。”
雷烈看著那團時而被金色勒緊、時而又被黑色撐爆的光景,頭皮發麻。
“這他媽是服務器在內戰啊!”
“那我們怎麼辦?看著他把自己玩死?”
“不。”
蘇沐雨搖頭,她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清明。
“林川要的是‘收購’,不是看它破產清算。”
“我們不能讓任何一方贏。”
“我們必須……創造第三個選項。”
中央大街。
林川感受到了那股來自鐘樓方向的規則震蕩。
不是物理層麵的,而是更深層的,像有人在服務器底層修改代碼,引發了整個世界的bug。
他手背上那枚代表“瀆神級負債”的黑暗天平烙印,開始不受控製地閃爍。
其中的罪孽能量,像被一個巨大的磁鐵吸引,瘋狂地向鐘樓方向湧動,卻又被他自身的規則強行錨定在體內,形成一種恐怖的共鳴。
在那一瞬間,林川的腦海裡,也閃過了幾個破碎的畫麵。
一份沾血的證據。
一個男人絕望的臉。
一部冰冷的碎紙機。
一種無力、被背叛、最終隻能選擇與罪惡同流合汙的痛苦,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狠狠地刺入他的靈魂。
刺入了他自己的靈魂。
那個曾經在華爾街,為了所謂的“效率”和“價值”,將無數公司和家庭量化為數字,進行冷酷“清算”的靈魂。
原來是這樣。
他唯一的罪,是無法清算的壞賬。
而這個“法官”,他本身,就是這個副本世界的第一筆,也是最大的一筆壞賬。
他們,罪孽同源。
“你感覺到了?”
仲裁官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能感覺到林川身上氣息的劇烈波動。
“‘法官’的核心正在失控!這是你的團隊乾的?”
林川沒有回答。
他抬起左手,看著手背上那枚已經徹底傾斜,代表“人性”的托盤沉入底部的天平烙印。
那沉下去的一端,正散發著前所未有的溫熱光芒。
他不是瘋子。
他隻是選擇了一條和“法官”相似,卻又截然相反的路。
“法官”因為無法用秩序帶來正義,所以選擇成為罪惡的化身。
而他林川,因為看透了所有秩序的虛偽,所以選擇成為駕馭所有罪惡的商人。
“這家公司的創始人,不是暴君。”
林川終於開口,他看向一臉戒備的仲裁官。
“他是這家公司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仲裁官的處理器差點宕機。
這個結論,完全顛覆了他存在至今的所有邏輯。
林川不再理會他,而是對著那名單膝跪地的聖裁官下達了新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