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錢工的聲音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從喉嚨裡擠出來,又乾又扁。
他眼前的景象,徹底粉碎了他作為一個工程師,對物理世界的所有認知。
三條“河”。
一條鏽紅色的,所過之處,連光線都凝固了,像被封進琥珀裡的蟲子。
一條純白色的,所過之處,時間被切成一幀幀的幻燈片,一遍遍重複著林川剛才盤腿坐下的動作。
一條深藍色的,所過之處,空間像被橡皮擦過,留下一片絕對的,令人作嘔的“無”。
這三條代表著規則本身的“河”,沒有互相碰撞,沒有爆炸。
它們像三條找到了主人的忠犬,溫順地,緩慢地,盤旋著,湧入了倉庫中央那個男人的身體裡。
“安然!他的生命體征!”錢工嘶吼著,回頭看向監護儀。
安然的臉比監護儀的屏幕還要白。
她指著屏幕上那一片徹底變成馬賽克的混亂數據,嘴唇在抖。
“讀不出來……所有數值都……都他媽是矛盾的!”
“他的心跳,既是每分鐘三百,又是絕對靜止!他的體溫,既是絕對零度,又是上萬度的等離子態!”
“他……”安然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他正在被‘重寫’!他不再是一個‘人’了!他正在變成……一份合同!一份用三個矛盾的條款寫成的……最終合同!”
就在這時。
林川,睜開了眼睛。
錢工和安然的呼吸,在這一刻,停了。
那不是人的眼睛。
左眼,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鏽紅色的死寂。
右眼,是一片逆流著無數星辰碎片的,深藍色的旋渦。
而在他的瞳孔最深處,一道純白色的,由無數個“現在”組成的莫比烏斯環,正在緩緩轉動。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錢yussvoiceice和安然。
那目光裡沒有任何情緒。
像一個程序員,在審視自己寫下的兩行無關緊要的代碼。
然後,林川張開了嘴。
【清場。】
一個聲音,在倉庫裡響起。
那不是林川的聲音。
那是三個截然不同的,分彆屬於老人、青年、孩童的聲線,以一種詭異的和諧,重疊在一起發出的宣告。
話音落下的瞬間。
錢工和安然眼前的世界,開始“溶解”。
他們腳下的金屬地板,頭頂的加固支架,身邊的控製台,都像被水浸濕的沙畫,失去了形態,化作一片流動的,灰色的數據流。
一股無法抗拒的,柔和的力量,將他們向後推去。
“老板!”
錢工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隻抓到了一片虛無。
他們被“擠”出了那個正在坍塌的倉庫。
最後一眼,他們看到,那三條規則的洪流,徹底吞沒了林川的身影。
緊接著,整個世界,在他們麵前,變成了一片純粹的,空白的“無”。
林川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他像一滴被滴入清水裡的墨水,正在向無限的維度延伸。
倉庫消失了。
錢工和安然也消失了。
他正處在一個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地方”。
這裡是“絕對時空點”。
也是他為自己搭建的,最後的“交易市場”。
三條規則的“河”,不再狂暴。
它們像三條馴服的巨龍,在他“意識”的周圍,安靜地流淌。
代表“靜止”的過去。
代表“循環”的現在。
代表“倒流”的未來。
雷烈、騎手小隊、蘇沐雨他們,用生命,幫他支付了這次“商業路演”的全部費用。
現在,他拿到了三位“股東”的全部授權。
該跟這家“公司”的創始人,算總賬了。
一個念頭。
在他意識的深處,那片代表著“價值天平”的唯一殘骸,亮了一下。
緊接著,它開始重組,擴張。
不再是那個小小的,隻能稱量物品的天平。
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龐大到占據了整個“時空點”的巨型天平,緩緩浮現。
天平的一端,烙印著兩個古老的文字:【錯誤】。
另一端,烙印著另外兩個字:【正確】。
這就是他全新的“規則”。
不再衡量“價格”。
而是裁定“對錯”。
【你來了。】
一個聲音,從“無”的深處響起。
那聲音,同樣是無數個聲線重疊在一起的混合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充滿了絕望,困惑,和一種瘋狂的,對“答案”的渴求。
林川的“麵前”,空間開始扭曲。
一個巨大的,由無數幾何圖形和悖論符號構成的“眼睛”,緩緩睜開。
悖論具現體。
那個世界的,“公理”。
林川沒有回答。
他隻是抬起“手”。
一個念頭。
鏽紅色的“過去”之河裡,一個身影被撈了出來。
那是一尊雕像。
一尊保持著揮拳姿態,全身布滿鏽跡,臉上還凝固著一絲猙獰笑意的,雷烈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