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雨的微笑僵在臉上。
她向前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像一座瞬間凝固的冰雕。
“你…說什麼?”
林川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那是一種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審視,像最高精度的攝像頭在掃描一個陌生的二維碼。
他隻是平靜地重複了一遍,音調和音量都和上一句完全一致。
“你好。你是誰?”
雷烈的大嗓門從不遠處炸開,帶著一股劫後餘生的狂喜。
“哈哈哈哈!林川!蘇妹子!老子回來了!活蹦亂跳地回來了!”
他大步流星地衝過來,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風,重重拍在林川的肩膀上。
“你小子可以啊!真讓你給算計明白了!那個什麼狗屁悖論呢?”
啪。
一聲悶響。
林川的身體紋絲不動。
雷烈的笑容,也隨著這一掌的觸感,一點點從臉上消失。
他感覺自己像是拍在了一塊冰冷的,毫無生機的石頭上。
林川緩緩轉過頭,空洞的目光落在雷烈搭在他肩上的手上。
他沒有推開,隻是分析。
“身份未識彆實體。偵測到物理接觸。動能評估:126焦耳。威脅等級:低。”
雷烈的手像觸電一樣縮了回來。
他臉上的狂喜徹底褪去,換上了一種見了鬼的錯愕。
“林川?你小子說什麼胡話呢?中邪了?”
“我沒有‘中邪’。”林川糾正道,“我的係統運行正常。”
“係統?”雷烈瞪大了眼睛,他扭頭看向蘇沐雨,又指了指林川的腦袋,“他這兒……是不是被那三股破玩意兒給衝壞了?”
蘇沐雨沒有回答。
她的嘴唇在微微顫抖,視線死死鎖在林川的臉上,似乎想從那片絕對的虛無中,找出一絲一毫熟悉的痕跡。
“林川。”她又叫了一聲,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哀求,“看看我。我是蘇沐雨。”
“‘蘇沐雨’。”林川重複了這個名字,像是在檢索一個數據庫條目。
幾秒鐘後,他給出了結論。
“信息庫中存在該名稱的關聯數據。與‘合同’條款綁定。定義:委托方。”
他的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掃向雷烈。
“‘雷烈’。信息庫中無直接關聯。根據當前情景分析,與‘委托方’為同一團隊成員。身份:未知。”
他又看向不遠處同樣一臉懵逼的騎手小隊。
“六個未知實體。行為模式趨同。身份:未知。”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株漂浮在虛空中的,嫩綠的幼芽上。
“未知植物生命體。檢測到微弱時序能量波動。”
雷烈徹底毛了。
他一把揪住林川的衣領,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他媽裝什麼失憶!老子是雷烈!跟你一起下副本,一起扛過槍的兄弟!你忘了?!”
林川的身體被他提得微微離地。
但他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連呼吸都沒有一絲紊亂。
“暴力行為無法解決問題。”他平靜地陳述,“根據邏輯推斷,你們所指的‘記憶’,是我為完成‘合同’而支付的‘交易代價’。”
“交易代價?”雷烈手上的力氣一鬆。
林川的腳落回了虛無的地麵。
“是的。”林川點頭,“為了修複‘時序悖論’,需要達成絕對的‘價值平衡’。‘我’關於你們的認知、情感與羈絆,作為‘錯誤世界’中的‘正確變量’,其價值被評估為‘無價’。”
“因此,它們成為了達成平衡的最終‘祭品’。”
他的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殘忍地剖開了一個血淋淋的現實。
騎手隊長臉色發白。
“他…他把我們給忘了?”
“不是忘了。”蘇沐雨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是…是賣掉了。”
“他把關於我們的記憶,當成貨款,支付給了那個悖論。”
雷烈呆呆地看著林川,揪著他衣領的手無力地滑落。
“賣…賣掉了?”
他想起了林川在最終循環開始前的那個計劃。
想起了林川說的,他自己是最後的“裁定者”。
可他沒想過,裁定的代價,是這個。
“為什麼……”雷烈的嘴唇哆嗦著,“為什麼連我們都賣了……你不是說……”
他猛地看向蘇沐雨。
“你不是說你是‘非賣品’嗎?!他不是說你是‘委托方’,不能動用資產嗎?為什麼他連你也……”
“因為那還不夠。”蘇沐雨閉上了眼睛,兩行數據流無聲地滑落。
“隻獻祭你們,天平無法達到絕對的平衡。那個悖論,那個叫erik的父親,他的執念太深了。”
“他的‘錯誤’,需要一個‘絕對正確’來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