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火苗突然“劈啪”爆了一聲,濺起的火星落在趙承影的靴麵上。他猛地從假寐中驚醒,手條件反射般摸向腰間的槍,看清是篝火的動靜後才鬆了口氣,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荃南燭靠在岩壁上,眼皮都沒抬一下。剛才趙承影手指敲擊大腿的頻率變了——那是摩斯密碼裡的“三短三長三短”,國際求救信號的變種,在天啟堡壘的黑市交易裡,這代表“目標確認,請求支援”。
“趙副官倒是警惕。”荃南燭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在安靜的山洞裡顯得格外清晰,“不過這山洞就這麼點地方,真有東西進來,你這反應速度怕是不夠用。”
趙承影的臉瞬間漲紅,像是被戳穿了心事:“總比某些人強,來路不明還敢在這裡說風涼話。”他刻意加重了“來路不明”四個字,眼神掃過荃南燭胳膊上的黑色印記,那印記在火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像是有生命般在蠕動。
王如意正用布擦拭著步槍,聞言頭也沒抬:“都少說兩句。值夜的人打起精神,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後半夜換班。”她把擦好的槍靠在身邊,摸出父親的青銅令牌在手心摩挲著。令牌邊緣刻著的花紋很奇特,既不像堡壘常見的機械紋路,也不像是守舊派那些詭異的符咒,倒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
林野蜷縮在角落,懷裡抱著工具包,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篝火。剛才荃南燭的話像根針,紮破了他最後一點希望。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梳著雙馬尾的少女正舉著一束野花笑,陽光灑在她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那是三年前的林溪,還沒被霧毒侵蝕的樣子。
“給。”一隻手突然伸到他麵前,手裡捏著塊壓縮餅乾。林野抬頭,看見荃南燭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他旁邊,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比剛才柔和了些。
“謝謝。”林野接過餅乾,卻沒吃,隻是攥在手裡。餅乾包裝袋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倒讓他感覺清醒了些。
“她的病,還有辦法。”荃南燭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他看著跳動的火苗,火光在他瞳孔裡明明滅滅,“但需要找到‘活泉’,傳說骸骨森林深處有處泉水,能暫時壓製霧毒,而且沒有副作用。”
林野猛地抬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隨即又黯淡下去:“活泉?我在黑市翻遍了所有古籍抄本,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你是不是……”
“我父親的筆記裡寫的。”荃南燭打斷他,從懷裡掏出個磨損嚴重的牛皮本子,翻開其中一頁,“你看這裡,畫的就是活泉的位置,就在骸骨森林中心的祭壇附近。”
林野湊近一看,隻見泛黃的紙頁上畫著個簡易地圖,用紅色墨水標注著一個泉水的圖案,旁邊還有行小字:“泉眼通裂隙,水含守夜人血,可解霧毒初階。”他不懂什麼叫守夜人,但“可解霧毒”四個字像道光照進了他心裡。
“這是真的?”林野的聲音都在發顫,緊緊抓住荃南燭的胳膊,“你沒騙我?”
荃南燭抽回手,合上筆記本:“信不信由你。不過活泉周圍有守舊派的人看守,比霧狼難對付得多。”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
看著荃南燭回到岩壁邊的背影,林野捏著照片的手指關節都泛了白。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神秘的年輕人,但此刻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塞回口袋,又看了眼荃南燭留下的餅乾,慢慢撕開包裝袋咬了一口。乾硬的餅乾在嘴裡慢慢化開,帶著股淡淡的麥香,竟讓他感覺沒那麼絕望了。
王如意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疑竇叢生。她悄悄走到荃南燭身邊,低聲問:“活泉是真的嗎?我父親的筆記裡從沒提過。”
荃南燭靠在岩壁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父親的筆記,是不是少了最後三頁?”
王如意的心頭一震。父親留給她的筆記確實缺了最後三頁,像是被人故意撕掉的,她一直以為是年代久遠遺失了。
“看來我說對了。”荃南燭睜開眼,看著跳動的篝火,“那三頁在我這裡。你父親當年發現活泉的時候,守舊派已經在那裡建立了據點,他怕筆記被搶走,就把最關鍵的部分撕下來交給了我父親保管。”
王如意盯著他:“你到底是誰?我父親和你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
“等找到裂隙入口,我會告訴你一切。”荃南燭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現在,相信我。”
王如意看著他深邃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麵時,他被巡邏隊押著走過城牆,眼神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當時她隻當是裝出來的,現在才發現,那或許是看透了太多生死的麻木。
“後半夜我值第一班。”王如意站起身,沒再追問。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擇相信荃南燭,但直覺告訴她,這個年輕人沒有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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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來越深,山洞外的霧氣濃得像化不開的牛奶。負責值夜的兩個老兵靠在洞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聲音壓得很低。
“你說……這次我們能活著回去嗎?”年輕點的士兵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眼睛裡滿是不安。他家裡還有個懷孕的妻子,出發前剛給她買了條新圍巾。
“彆烏鴉嘴。”旁邊的老兵吐了口煙圈,煙霧在他麵前繚繞成模糊的形狀,“王隊比她爹當年還厲害,有她在,錯不了。”他彈了彈煙灰,聲音低了些,“就是那個荃南燭,我總覺得不對勁。你還記得三年前那場霧潮嗎?當時黑霧裡也有這種黑色的絲線,把整個西城區的霧怪都撕碎了……”
年輕士兵打了個寒顫:“你是說……他和那些怪物是一夥的?”
“不好說。”老兵眯起眼睛,看向角落裡的荃南燭,“不過他救了我們兩次是真的。在這種地方,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管他是人是鬼。”
兩人正說著,洞口的霧氣突然開始旋轉,像是被什麼東西攪動著。老兵立刻掐滅煙頭,握緊了手裡的槍:“噓,有動靜。”
年輕士兵的心跳瞬間加速,手指在扳機上微微顫抖。他看到霧氣裡浮現出無數雙綠色的眼睛,像螢火蟲一樣在黑暗中閃爍,密密麻麻的,根本數不清有多少。
“是霧狼!”老兵壓低聲音,對著山洞裡喊,“準備戰鬥!”
熟睡的人被驚醒,紛紛抓起武器。王如意第一個衝到洞口,舉起槍對準霧氣中最亮的那雙眼睛。荃南燭緊隨其後,他胳膊上的黑色印記已經變得滾燙,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膚而出。
“不止霧狼。”荃南燭的聲音很沉,“還有彆的東西。”
話音剛落,霧氣中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笛聲,咿咿呀呀的,像是有人在用破掉的陶笛吹奏。聽到笛聲,那些綠色的眼睛突然變得狂躁起來,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嚎叫。
“是鬼族的引魂笛!”一個老兵臉色慘白地喊道,“他們在控製霧狼!”
王如意的心猛地一沉。守舊派和鬼族勾結的傳聞,看來是真的。她剛想下令開火,卻被荃南燭攔住了。
“等等。”荃南燭指著霧氣,“它們在猶豫。”
眾人仔細一看,果然,那些霧狼雖然嘶吼著,卻沒有立刻衝過來,像是被什麼東西阻攔著。霧氣中的笛聲越來越急促,帶著種催命般的節奏。
突然,一隻體型格外龐大的霧狼掙脫了束縛,猛地向洞口撲來。它的眼睛是深紅色的,比其他霧狼大了近一倍,半透明的身體上纏繞著黑色的霧氣。
“是霧狼王!”王如意大喊一聲,扣動扳機。能量子彈呼嘯著射向霧狼王的眼睛,卻被它用爪子輕易拍開,子彈打在岩壁上,迸出一串火花。
霧狼王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猛地撞向洞口。狹窄的洞口瞬間被撞塌了一半,碎石和塵土簌簌落下。守在洞口的兩個老兵來不及躲閃,被碎石埋住了大半截身體,發出痛苦的呻吟。
“救人!”王如意大喊著,舉槍射向霧狼王的腿。這次子彈沒被拍開,打在它半透明的腿上,發出一聲悶響。霧狼王吃痛,轉身撲向王如意,腥臭的風撲麵而來,帶著股腐爛的味道。
荃南燭突然擋在王如意麵前,伸出右手。他胳膊上的黑色印記爆發出刺眼的光芒,無數黑色絲線從他手心湧出,像靈活的蛇一樣纏繞住霧狼王的身體。霧狼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在黑色絲線的勒緊下慢慢消散,最後化作一縷青煙被風吹散。
解決掉霧狼王,荃南燭卻沒放鬆。他看著霧氣深處,那裡的笛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陰冷的笑聲,像是有無數人在耳邊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