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帶著勝利意味和不容拒絕的吻，像一劑強效的暖流，持續在沈清越身體裡流淌。
她沒有讓陸景明的司機送，也沒有立刻叫車，而是心血來潮地決定沿著滬市燈火通明的街道走一走。
初冬的夜風已經帶上了明顯的涼意，吹在臉上有些刺骨，卻恰好能冷卻她因那個吻而有些過熱的體溫和亢奮的神經。
她裹緊了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羊絨大衣，將半張臉埋進柔軟的圍巾裡，慢悠悠地踩著高跟鞋，走在人行道上。
街道兩旁的梧桐樹葉子早已落儘，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伸向墨藍色的夜空，在路燈下投下交錯斑駁的影子。
商鋪的櫥窗裡閃爍著溫暖的燈光，行人裹緊外套行色匆匆，嗬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瞬間消散。
滬市……都快正式入冬了。
沈清越看著這一切，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時空錯位感。從盛夏時節開始布局，到如今初冬寒夜，與瑞林這場不見硝煙卻殘酷無比的戰爭，竟然持續了這麼長的時間。
明明覺得不久之前，她還坐在傅沉舟的對麵，冷靜地提出做空光華的計劃。
而現在，光華已然穩固並更加強大，聞澈似乎暫時失去了“興趣”，而陸景明……她想起剛才他閉上眼、沒有拒絕她的吻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又向上彎起。
至於瑞林？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龐然大物，如今已然分崩離析，成為了她、傅沉舟、陸景明三人盤中的盛宴，連帶著它經營多年的市場和客戶，都大部分被她順勢接手。
這幾個月，驚心動魄，步步為營，刀光劍影。
但也……真的，很開心。
這種將野心付諸實踐，將敵人踩在腳下，將想要的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感覺，遠比任何虛無的情感或者短暫的刺激，都更讓她感到充實和愉悅。
她甚至有些感謝瑞林那幾個老家夥，給了她一個如此完美施展的舞台。
寒風掠過，帶來一陣更深的涼意。沈清越停下腳步，站在街角，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燈劃破夜色，像一條流動的銀河。
戰鬥結束了。一場大勝。
喜悅和亢奮之後，是一種巨大的、近乎空虛的平靜。她不需要向誰炫耀，傅沉舟和陸景明是共享勝利果實的盟友，謝之遙那個公子哥理解不了這種層麵的東西，至於聞澈……那個狗男人不配。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那個總是試圖用專業和規則來界定一切，卻又總能精準接住她所有混亂情緒的醫生。
溫清淮。
在這個初冬獲勝的夜晚，在她心情複雜難言的時刻，她忽然很想聽聽那個溫和、平靜、帶著理性力量的聲音。
她拿出手機，找到溫清淮的號碼，沒有猶豫就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響了幾聲後，那邊傳來溫清淮熟悉的聲音，依舊清潤溫和，帶著一絲被打擾卻並不惱怒的平靜：
“沈女士？”
“溫醫生，”沈清越開口，聲音在寒冷的空氣裡顯得有些飄忽，帶著一絲難得的、不設防的慵懶，“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沒什麼事，就是……突然想給你打個電話。”
她靠在街邊的欄杆上，看著眼前的車流，語氣很輕。
電話那頭的溫清淮沉默了一下，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回應道：“沒關係。聽起來，你好像在外麵？天氣很冷。”
“嗯，在街上走走。”沈清越嗬出一口白氣，看著它消散，“剛辦完一件大事，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她沒有具體說什麼事，但溫清淮似乎能理解那種激戰過後、腎上腺素褪去後的微妙。
“激烈的情緒波動後，感到疲憊或者空虛，是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反應。”溫清淮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像一股暖流，悄然驅散了些許冬夜的寒意，“這代表你的身心正在從高度緊張的狀態中，逐漸恢複平衡。”
“平衡……”沈清越重複著這個詞，笑了笑，“溫醫生，你說，人是不是很奇怪？拚命去爭，去搶，得到了之後，反而會覺得……不過如此？”
“這取決於你追求的是什麼。”溫清淮的聲音很平穩，“如果隻是追求結果本身，那麼達成目標後的空虛感確實常見。但如果享受的是挑戰的過程，是自身能力邊界拓展的體驗，那麼每一次‘得到’，都會成為下一次出發的基石。”
過程……能力邊界……
沈清越若有所思。她享受的是將瑞林逼入絕境、一步步拆解吞噬的過程嗎？好像是。她更享受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她感覺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更加清醒、更加……遊刃有餘。
“所以，我現在感覺到的‘空’，不是因為勝利‘不過如此’，而是因為舞台暫時落幕了？”她試著用溫清淮的方式去理解自己的情緒。
“可以這樣理解。”溫清淮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極淡的讚許，“這或許意味著，你已經在期待下一個‘舞台’了。”
下一個舞台……
沈清越的心微微一動。
是啊，瑞林倒下了，但“暗影計劃”還在深海潛行，諾斯特朗前景無限，穹星正值爆發前夜，還有那個她發誓要拉下神壇的聞澈……
她的世界，從來就不缺舞台。
想到這裡，那股莫名的空虛感似乎瞬間被衝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新挑戰的隱隱期待。
“溫醫生，”她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清亮，帶著笑意，“跟你聊完，我感覺好多了。你果然是我的‘定心丸’。”
電話那頭的溫清淮輕笑：“能對你有幫助就好。時間不早了，外麵冷，早點回去休息。”
“知道啦～”沈清越心情愉悅地應道，“下次診療見。”
掛了電話，沈清越將手機放回口袋，深吸了一口冰冷卻讓人清醒的空氣。
初冬的滬市夜景，在她眼中重新變得清晰而充滿魅力。
她抬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是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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