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敏在小黃鴨充氣艇上懶洋洋應了聲，伸手拍了拍洛軍的胳膊：“聽見沒，媽叫咱們呢。”陽光灑在她手背上，映出層細細的絨毛。
洛軍正興衝衝蹬著艇往池中心漂，聞言立刻笑嘻嘻地調轉方向，充氣艇底部劃過水麵，留下兩道銀亮的淺痕，像給鋪開的藍色綢緞精心繡了道瑩白的邊。艇身晃晃悠悠撞在池壁上，驚得幾條彩色觀賞魚慌忙擺尾躲開。
洛麗從沙灘邊的燒烤架後探出頭，手裡還捏著串剛烤好的魷魚須，聞言揚聲回：“來了！”
她指尖捏著竹簽轉了半圈，給烤得微焦蜷曲的魷魚須勻勻撒上辣椒粉，那股子混著炭火香的鮮辣氣立刻順著帶著潮氣的海風往泳池這邊飄，勾得洛陽忍不住往那邊多瞥了兩眼，喉結悄悄動了動。
景紅見孩子們都往石桌這邊湊，笑著拿起兩串烤玉米。竹簽上的玉米粒飽滿得快要炸開，金黃的糖霜在高溫下化成黏糊糊的琥珀色甜漿，輕輕一咬就能拉出亮晶晶的糖絲，纏在舌尖甜得人眯起眼。
“快趁熱吃，涼了可就不香了。”她把玉米往洛敏手裡塞了一串，又給剛上岸的洛軍遞了一串。
洛川咕咚咕咚灌了兩口冰汽水，玻璃瓶壁凝著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打了個帶著氣泡的嗝，抹了把嘴道：“還是咱這空間裡舒坦，外頭那些破事，進了這門就忘乾淨。”
他望著天上燒得正旺的火燒雲，橘紅與瑰紫在天際鋪展開，伸手從果盤裡撚了串葡萄。紫色的果皮薄得透亮，能看見裡頭翡翠似的果肉，輕輕一咬，酸甜的汁水就在舌尖炸開，帶著股涼絲絲的清爽，順著喉嚨滑下去，熨帖得很。
洛陽嚼著滋滋冒油的烤腰子，炭火烤出的焦香混著孜然味在齒間彌漫，聽著爸媽和妹妹們說笑，眼角的餘光瞥見洛夏像條銀魚似的在水裡穿梭。
她手臂劃水的動作又快又勻，浪花隨著她的動作一圈圈蕩開，打在池壁的觀賞魚身上，引得它們擺著尾巴吐起串串泡泡，映著夕陽閃閃爍爍。
心裡那點殘存的憋屈，像被這滿池溫涼的活水慢慢泡化了，軟得沒了形狀，連帶著呼吸都輕快起來。
“哥，你遊不遊？”洛夏突然從水裡探出頭，甩了甩頭上的水珠，發梢的水珠子在夕陽下閃著碎金似的光，“我教你憋氣，比你剛才那兩下厲害多了，保準能憋半分鐘！”
洛陽哼了聲，嘴角卻悄悄翹了點弧度，沒拒絕，幾口吃完手裡的腰子，把簽子往石桌上一放，縱身紮進了水裡。
濺起的水花劈頭蓋臉打在洛夏臉上，惹得她咯咯笑著往他身上潑水，掌心兜著的海水涼絲絲潑在頸間，激得洛陽也來了勁。
兄妹倆在水裡鬨作一團，時而追得水花翻湧，時而伸手互相撥水，水麵的小黃鴨充氣艇被撞得左搖右晃，活像個踮著腳看熱鬨的旁觀者，時不時還被洛敏伸手推一把，往混戰中心漂得更近些。
景紅和洛川坐在池邊的沙灘椅上，看著水裡嬉鬨的孩子們相視而笑。石桌上的烤串還冒著嫋嫋熱氣，烤腰子的油星滴在石板上，滋滋響著凝成小油點，遠處的火燒雲漸漸褪成溫柔的粉紫色，把整個空間都染成了暖融融的顏色。
而巷口的尹紀恒和尹書恒，正慢慢往家走。晚風比來時更涼了些，卷著牆角的蒲公英絨毛打著旋兒飛，吹得路邊的樹葉沙沙作響，像誰藏在暗處低聲絮語。
尹書恒踢著腳邊的小石子，石子在青石板上蹦跳著滾出老遠，他忽然開口：“哥，你說洛陽家裡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他眼前又浮現出那個下午，在學校教學樓道裡，洛夏和洛陽憑空消失的瞬間，快得像被誰用橡皮擦猛地抹掉了似的，連殘影都沒留下。
尹紀恒腳步頓了頓，望著遠處亮著昏黃燈光的窗戶，窗玻璃映著天邊剛剛爬上來的月亮，輕聲道：“誰家還沒點秘密呢。”
他抬手揉了揉弟弟的頭發，指尖帶著晚風的涼意，把尹書恒額前的碎發揉得亂糟糟。
月光不知何時爬上了樹梢，清輝透過葉隙灑下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這次沒再忽明忽暗，而是穩穩地並排著，像兩顆靠得很近的星星，慢慢融進了溫柔的夜色裡，連腳步聲都輕得怕驚擾了什麼。
尹書恒沒再追問，隻是踢石子的力道輕了些，像是怕驚擾了巷子裡的寧靜。
巷子裡的路燈昏黃，把兩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路上，隨著腳步一搖一晃，像兩隻背著殼慢慢爬行的蝸牛，留下淺淺的軌跡。
“不過，”他忽然又開口，聲音裡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執拗，“洛夏遊泳真厲害，比市體校隊的還強，上次看她遊五十米，快得像貼著水麵飛。”
尹紀恒嗯了一聲，想起上次運動會瞥見的場景——洛夏在泳池裡轉身時，水珠從發梢飛出去的弧度，像被陽光鍍了層金邊，落在水麵上碎成一片金鱗。
他沒接話，卻聽見弟弟又嘟囔：“還有洛陽，平時看著悶不吭聲的，今天下午他生氣撞了路邊的梧桐樹，那樹就跟被狂風掃過似的劇烈搖晃，梧桐葉撲簌簌往下掉，跟下了場葉雨似的，驚得樹上的鳥兒尖叫著飛了老遠，翅膀撲棱棱的聲音半條街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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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卷著槐花香飄過來，甜絲絲的氣兒鑽進鼻腔，尹紀恒停下腳步，看了眼巷口那棵老槐樹。樹影婆娑裡，隱約能聽見遠處誰家傳來的收音機聲，咿咿呀呀唱著老歌，混著夏蟲此起彼伏的鳴唱，倒顯出幾分難得的安寧。
“管他們呢。”他扯了扯弟弟的胳膊，“明天還要考試，回家刷題。”
尹書恒哦了一聲，腳下的步子慢了半拍，卻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眼洛陽家的方向。那扇緊閉的木門院門後，好像藏著另一個熱氣騰騰的世界——有泳池裡飛濺的水花，有燒烤架上滋滋的油響，還有兄弟姐妹間熱熱鬨鬨的笑，隔著牆都能聞見似的。
而此刻的“另一個世界”裡，泳池的喧鬨剛歇下來。洛夏披著條毛茸茸的鵝黃色浴巾坐在石凳上，懷裡抱著半個冰鎮西瓜，用小勺一下下挖著紅瓤，汁水順著嘴角往下淌，滴在浴巾上洇出小小的紅痕，她也不在意，隻眯著眼笑得眉眼彎彎。
洛軍湊過來，鼻尖幾乎要碰到西瓜瓤，洛夏立刻挖了滿滿一勺遞到他嘴邊，洛軍毫不客氣地張嘴接住，汁水順著嘴角往下流，含糊不清地喊：“真甜呀！比外頭買的甜多了！”
景紅把最後兩個烤茄子端上來，茄子皮烤得焦黑，裡頭的茄肉卻嫩得發亮，擦了擦手道：“差不多該收拾了，明天還得上班上學呢。”
洛夏嘴裡含著西瓜，含糊應了聲，一個意念剛起，沙灘上的燒烤架、沒吃完的食材、漂在水麵的充氣艇……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石桌上的竹簽都被收得乾乾淨淨，像從未出現過這場熱鬨的聚餐。
洛麗、洛陽、洛夏、洛軍、洛敏則留在空間那棟銀灰色的高科技二層小樓裡，各自回了房間寫作業。
小樓的牆壁泛著柔和的白光，智能燈光會隨著天色自動調節亮度，連書桌都帶著恒溫功能。
這一次，洛川和景紅夫妻出了空間回屋睡覺，剛剛出了空間，腳粘屋子的地，便似有一陣微風吹過。
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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