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被墨汁浸透的絨布,帶著幾分慵懶的厚重,慢悠悠地從天際鋪展開來。原本清晰的京都城郭,在這層暮色的暈染下,飛簷翹角的輪廓漸漸柔和,灰牆紅瓦都像是蒙了層朦朧的紗,連空氣裡都浸著幾分靜謐的暖。
洛夏跟著父親洛川,在交錯的街角轉了兩三個彎,鞋跟敲在青石板路上,發出輕脆的“嗒嗒”聲。
終於,前方亮起一盞昏黃的燈,照亮了那塊寫著“紅光旅館”的木質招牌,紅漆有些斑駁,卻在夜色裡透著股實在的暖意。門楣上那盞拉線燈泡忽明忽暗,燈絲偶爾“滋啦”一聲閃,像隻打盹的眼睛,半眯著打量著來客。
服務員是個身形豐盈又高挑的中年婦人,藏青色的粗布圍裙係在腰間,邊角洗得有些發白,卻漿洗得筆挺。見他們推門進來,她立刻從櫃台後探出頭,臉上堆著和氣的笑,眼角的細紋都帶著親切:“住店?巧了,還剩兩間空房,一間帶窗,亮堂;一間靠裡,安靜。”
“那帶窗的屋子,是兩張床嗎?”洛夏往前半步,搶先開口問道,目光落在櫃台後牆上掛著的價目表上,字跡是用毛筆寫的,筆鋒還算周正。
“哎,是的,標準的雙人間,兩張木板床,鋪得厚實。”婦人說著,用抹布擦了擦櫃台上的浮塵,動作麻利又熟練。
“那就定哪間帶窗的。”洛夏點點頭,伸手從肩上的軍用挎包裡摸出錢包,指尖觸到錢包裡那幾張滑溜溜五元鈔票時,她忽然想起出發前母親景紅塞錢的模樣——
母親把錢緊緊攥在手裡,反複數了三遍,塞給她時眼圈紅紅的,嘴裡念叨著:“窮家富路,彆委屈自己”,心裡頓時泛起一陣微酸,像喝了口沒加糖的山楂水。
“好嘞!”婦人應著,拿起桌上的登記本和鋼筆,“這屋2塊8一晚,你們打算住幾晚?”
“先住三天吧。”洛夏想了想,乾脆地答道,目光掃過窗外漸漸濃起來的夜色。
“行,三天就是八塊四,再交五塊押金,一共十三塊四毛。”
婦人一筆一劃地在登記本上寫下日期和姓名,筆尖劃過紙頁發出“沙沙”聲,隨後伸手接過洛夏遞來的錢,仔細數了兩遍,又從錢匣子裡找出幾張角票找零,“收好票據,退房時憑票退押金。”
她從牆上摘下一串黃銅鑰匙,鑰匙串上還掛著個小小的木牌,寫著“203”。鑰匙在她手裡輕輕一晃,便發出“叮鈴哐啷”的脆響,像串輕快的音符。
“二樓左轉,樓梯是水泥的,有點陡,你們慢著點走,彆磕著。”
父女倆拎著簡單的行李上了二樓,樓梯確實有些陡,每級台階都被磨得光滑,踩上去偶爾會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洛川接過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哢噠”一聲,門開了。
房間不大,約莫十平米左右,卻收拾得乾淨利落。兩張1米5的木板床靠牆放著,鋪著洗得白淨的粗布床單,疊得方方正正的被子上,還能聞到陽光曬過的淡淡皂角香。
靠牆擺著一張掉了點漆的木桌,桌上放著一個搪瓷杯,杯身上印著的“為人民服務”字樣雖有些模糊卻透著年代的印記。最讓人欣喜的是那扇大窗戶,窗框是暗紅色的木頭,玻璃擦得透亮。
洛夏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原來這窗戶對著旅館的後街,此刻夕陽的餘暉剛落儘,天邊還留著一抹淡淡的橘紅。
晚風從窗口吹進來,帶著點溫熱的氣息,她使勁嗅了嗅,仿佛還能聞到午後陽光曬過牆壁的味道,混著院子裡那棵老槐樹的清香——這意外的通透和暖意,讓她心裡頓時湧上一陣小小的驚喜,眉眼都亮了起來。
洛川站在門口,原本略帶緊繃的眉毛也揚了起來,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他也沒料到這價錢不算貴的旅館,房間竟這般整潔亮堂。
但他沒多耽擱,反手便把門鎖按好,插銷“哢噠”一聲扣上,才轉過身看向洛夏,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急切:“夏夏,咱進空間瞅瞅去,你媽估摸著早就等得坐不住了。”
“嗯,好。”洛夏應著,話音剛落,父女倆的身影便像被晨霧裹住一般,悄無聲息地隱沒在房間裡,消失了蹤跡。
再睜眼時,已是空間的智能廚房。智能廚房裡暖黃的燈光亮堂堂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麥香和黃油的甜香,直往鼻尖裡鑽。
果然,母親景紅正係著圍裙在操作台前忙碌,洛陽,洛軍和洛敏正圍著烘烤箱,剛剛烤好的奶油麵包。
“爸!夏夏!你們可回來啦!”洛陽最先瞥見他們,立刻驚喜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