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的鋼鐵輪軸與鐵軌摩擦，發出沉穩而有節奏的“哐當”聲，緩緩駛進京都站。
站台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瞬間漾起此起彼伏的人聲——有親友重逢的歡喜呼喊，有商販招攬生意的熱情吆喝，還有旅人間不經意的碰撞致歉。
這些聲音與行李滾輪碾過地麵的“咕嚕”聲、火車汽笛那聲穿透雲霄的長鳴交織在一起，像一首喧鬨卻又處處透著鮮活氣息的交響曲，將這座城市的脈搏清晰地傳遞給每一個初來乍到的人。
洛夏一行人隨著湧動的人潮下車，鞋底剛踏上站台冰涼的水泥地，一股裹挾著塵土與草木氣息的風便纏了上來，帶著北方特有的乾爽，拂過臉頰時竟有幾分微癢。
她下意識地抬頭，遠處的鐘樓在薄霧中顯露出清晰的輪廓，深褐色的時針正穩穩地指向下午三點，陽光像被篩子濾過般，透過薄霧在磚紅色的站台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將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京都，我來了！”洛夏站在出站口，望著那片還帶著幾分料峭寒意的天空，聲音裡滿是抑製不住的雀躍，尾音都微微發顫。
“京都，我來了！”洛麗、尹紀恒、賀雲幾乎同時應聲，四個人的聲音疊在一起，像投入湖麵的四顆石子，漾開層層疊疊的期待。
就連一向沉穩的洛川，此刻也像個孩子般不停揮手，嘴角咧得老大，激動得不知手腳該往哪兒放。
京都，這座在書本裡、在旁人描述中閃耀著光芒的城市，也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向往。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出站口的人流漸漸稀疏，隻剩下零星幾個拖著行李匆匆離開的身影，洛夏才如夢初醒般拍了下額頭：“走，快出站去！”
“走、走……”大家跟著高喊，腳步輕快地像踩著鼓點，一窩蜂似的往出站口湧去。
洛夏肩上隻挎著一個洗得發白的軍用挎包，這是她從空間裡取出來的——像這樣帶著時代印記的物件，她的空間裡還有很多，仿佛是神靈冥冥之中的安排，讓她在這個特殊的年代裡，總能找到最合時宜的東西。
她的目光在周圍的建築上緩緩逡巡：那些灰牆紅瓦的老式樓房，牆縫裡還嵌著幾簇倔強的青苔；路邊不時走過穿著藍色工裝的行人，袖口磨出了毛邊卻依舊挺直腰杆；街角斑駁的牆壁上，還貼著幾片飄零的紅色標語殘片，字跡雖已模糊，卻依舊透著那個年代獨有的熱烈。這些鮮活的印記撞進眼底，讓她恍惚間像是穿越了時光的隧道，指尖都泛起一陣微麻的觸感。
洛麗走在最前麵，背上也背著一個洛夏送的軍用挎包，藏青色的帆布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她的馬尾辮隨著輕快的腳步左右晃動，發梢掃過脖頸，臉上是按捺不住的興奮，像揣了隻撲騰的小鳥。她不時回頭朝身後揮手，聲音清亮得像林間的黃鶯：“爸，夏夏，這邊走！學校的牌子在那兒呢！”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不遠處的梧桐樹下立著塊半舊的木牌，上麵用紅漆寫著“中北大學”四個大字，旁邊站著幾個穿著白襯衫、藍褲子的學生，胸前彆著鮮紅的校徽，正舉著牌子熱情地朝出站口張望，迎接新來的同學。
賀雲眼睛一亮，連忙道：“看到了，就是那兒！”說著就想往前衝，胳膊卻被尹紀恒一把拉住：“彆急，等洛叔和洛夏一起。”
洛夏拉著父親的手掌，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微汗，腳步也加快了幾分跟上隊伍。剛走到木牌旁，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便熱情地迎了上來，鏡片後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同學，你們是來報到的新生嗎？”
“是的是的，我是洛麗。”洛麗連忙點頭，臉頰泛起兩朵羞澀的紅暈，像沾了晨露的桃花。
男生又看向尹紀恒和賀雲，笑著問：“這兩位也是來報到的嗎？”
“我叫賀雲，是……是來報道的。”賀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話都帶了點結巴。
“同學們，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歡迎歡迎！我叫舒友朋，是你們的學長。”男生熱情地自我介紹，又指了指旁邊的幾個人，“這兩位是？”
“我爸，我妹，專門送我來京都報道。”洛麗大方地介紹道，聲音清脆悅耳。
“叔叔好，妹妹好！”舒友朋禮貌地鞠躬問好，隨即側身指了指身後的小路，“校車在那邊，我帶你們過去吧，順便講講報到流程。”
尹紀恒在一旁聽著，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這舒友朋，倒真是個熱心腸的有趣人。他忽然瞥見不遠處另一群舉著牌子的學生，眼睛一亮，連忙道：“洛麗，夏夏，我去報到了，我看見我的學校了。”
他邊說邊朝斜對麵指了指，“洛叔，我先過去了，回頭見哈……”話音未落，便揮著手轉身，腳步輕快地融入了另一支隊伍。
洛麗望著尹紀恒漸漸遠去的背影，眼神有片刻的迷離，像被風吹皺的水麵，隨即轉身時，眼底那抹淡淡的哀怨便再也藏不住，像蒙了層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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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麗，我叫張敏，從上海來的。”這時，一個梳著齊耳短發、穿著碎花襯衫的女生主動走上前，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
“我叫李娟，家就在京都本地。”另一個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女生也湊了過來，辮子上的紅繩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笑容爽朗。
最後一個女生性子比較文靜，隻是靦腆地笑了笑，聲音細弱得像蚊吟：“我叫王芳。”
洛麗很快就和她們熟絡起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笑著回應：“同學們好，我叫洛麗。”
“賀雲，我們走，回學校去。”舒友朋招呼了一聲，率先朝校車的方向走去。
“走，洛麗，我們一起！”幾個女生簇擁著洛麗，嘰嘰喳喳地跟了上去，清脆的笑聲像一串銀鈴，在空氣中蕩開。
洛川進了中北大學看著大女兒洛麗報到分宿舍。臨走時在一旁反複叮囑：“洛麗呀，晚上彆亂跑，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我們先去找旅館了。”
“知道啦爸，您都說八百遍了。”洛麗笑著打斷他，眼角卻悄悄紅了，像沾了水汽的櫻桃，連忙彆過臉去，怕被父親看見。
洛夏悄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淺藍色的小布包，裡麵裝著曬乾的檸檬葉，輕輕塞進洛麗的枕頭下，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這葉子能安神，想家了就聞聞，跟我在你身邊一樣。”
洛麗用力點頭，緊緊攥住洛夏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像團火。
安頓好洛麗，天色已經近傍晚。夕陽像打翻的橘紅色顏料，將整個天空染得一片絢爛，給教學樓的琉璃瓦屋頂鍍上了一層金邊，連牆角的爬山虎都染上了溫暖的色澤。
洛川站在宿舍樓下，仰著頭望著三樓那扇亮著燈的窗戶，目光像被粘住了似的，遲遲不肯挪動腳步，仿佛多看一眼，就能把女兒的身影刻進心裡。
“爸，走吧，我們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再來看大姐。”洛夏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聲音溫柔得像晚風。
洛川長長地歎了口氣，又抬頭望了一眼那扇窗戶，才戀戀不舍地慢慢轉身：“好，走吧。”
晚風拂過街角的老槐樹，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訴說著離彆的牽掛，又像是在祝福著嶄新的開始。
洛夏抬頭望向漸暗的星空，幾顆亮星已經在墨藍色的天幕上閃爍，像撒了把碎鑽，清澈又明亮。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都帶著古都特有的厚重與溫柔，忍不住在心裡輕歎：“天啊，這是京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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