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看著許知意堅定的眼神，知道這姑娘有自己的主意，隻好妥協：“行吧行吧，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許知意笑著挽住傅母的胳膊：“嬸子，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正好把被子都拿出去曬曬太陽吧？曬過的被子蓋起來特彆舒服，有陽光的味道。”
“這個主意好。”傅母讚同道，“我把我跟你叔房間裡的棉被也一起拿出來曬曬。”
“我幫您。”許知意主動請纓。
傅母的房間在西廂房，比傅葉瀾的房間稍小一些，但收拾得同樣整潔。靠牆擺著一張老式木床，床框上雕刻著簡單的花紋，因為年歲久遠，漆麵已經有些斑駁。床邊是一個大衣櫃，深紅色的漆麵，銅製的把手被磨得發亮。
“櫃子上層有一床舊被子，你個子高，幫我拿下來。”傅母指著衣櫃說道。
許知意點點頭，踮起腳尖，伸手去夠衣櫃上層的被子。就在這時，一包用舊報紙包裹的東西從被子旁邊滑落，“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咦，這是什麼？”許知意彎腰撿起那包東西。報紙已經泛黃發脆，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傅母接過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哦，我想起來了！這是以前在滬市工作時的一些舊東西。”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報紙，裡麵是一張黑白照片和幾張紙質材料。
照片是一張大合影，上麵是幾十個穿著工裝的人，前排的人坐著，後排的人站著，每個人都神情莊重而自豪。照片上方印著一行字：“滬市鋼鐵廠1965年度勞動模範表彰大會合影留念”。
“嬸子！您還在滬市鋼鐵廠工作過啊！”許知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傅母的眼神變得悠遠，仿佛穿越了時光：“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我正好有親戚在鋼鐵廠工作，幫我找了個廚房的活兒。彆看隻是個廚子，在那年頭可是鐵飯碗呢。”
許知意接過照片，仔細端詳。照片中的人們雖然穿著統一的工作服，但個個精神抖擻，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背景是一座高大的廠房，上麵掛著紅色的橫幅，雖然字跡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認出“社會主義”等字樣。
“那...為什麼後來不乾了呢？”許知意好奇地問，“滬市的工作多難得啊。”
傅母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那時候滬市的鋼鐵廠跟全國各地的鋼鐵廠都有交流合作。我家鄉在這裡，正好有一個調過來學習的機會。親戚勸我留在滬市，說機會難得。但我想著父母年紀大了，需要人照顧，就申請調了回來。”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然後就在這邊認識了你叔。他老實巴交的一個人，但特彆細心體貼。”
“後來呢？”許知意追問道。
“後來啊，”傅母的眼神溫柔起來，“跟你叔結婚了啊，我就把工作賣了，跟他一起回來了。那時候很多人都說我傻，好好的鐵飯碗不要，偏要回鄉下麵朝黃土背朝天。”她輕輕撫摸著照片，“但現在看看，兒孫滿堂，家庭和睦，我也滿足了。”
許知意感動地看著傅母：“叔對您真好。每次看到您倆在一起，都讓人覺得羨慕。”
“是啊，”傅母點點頭，“所以你找對象啊，不能光看家境和工作，最重要的是人品。葉瀾那孩子像我他爸，實在，知道疼人。”
許知意害羞地低下頭，目光無意中再次落到照片上。她的手指輕輕劃過照片中的人群，突然，她的動作停住了，呼吸幾乎停滯。
她的手指停在一個站在後排的女人麵前。這個女人約莫二十多歲，梳著兩條粗黑的辮子，眼睛大而明亮，嘴角微微上揚，帶著自信的微笑。最讓許知意震驚的是，這個女人跟她長得太像了！
更奇怪的是，許知意對照片中的女人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裡見過，又仿佛血脈中有什麼東西在共鳴。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微微出汗。
“嬸子...這，是誰啊？”許知意的聲音有些顫抖，指著照片中的女人問道。
傅母湊過來，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哎呀，這麼多年了，我也記不太清了。好像是鋼鐵廠的職工，叫啥來著...”她努力回憶著，“好像姓林，叫林什麼來著...對了，知意你...跟她長得好像啊！”
許知意沒有接話，出神地盯著照片中的女人。
她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現在父母並非親生父母。儘管如此，許知意從未想過要尋找親生父母。這個年代，茫茫人海，找人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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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前照片中的這個女人，跟她如此相像，又讓她產生如此強烈的親切感，她實在無法抑製內心的好奇與震動。
“嬸子，您再仔細想想，關於這個人的事，什麼都行。”許知意急切地追問，眼睛一刻也不願從照片上移開。
傅母皺起眉頭，努力搜索著記憶深處的片段：“讓我想想...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記得她好像是廠裡的技術員，挺能乾的一個姑娘。對了，她不是滬市本地人，是從南方調過來的。好像...好像聽說她的家庭成分不太好，所以特彆努力地工作。”
許知意的心跳得更快了。南方，家庭成分不好，這些信息像拚圖一樣在她腦海中組合。
“她還活著嗎？現在在哪裡？”許知意的聲音幾乎是在顫抖。
傅母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離開鋼鐵廠後，就跟以前的同事都斷了聯係。那時候通訊不發達，一彆就是一輩子啊。”她注意到許知意異常的神情，關切地問：“怎麼了，知意？你認識這個人？”
許知意深吸一口氣，勉強平複激動的心情：“不，不認識。隻是覺得太像了，有點驚訝。”她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放回報紙中包裹好，“嬸子，這張照片能借我看看嗎？我明天就還給您。”
傅母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拿去吧，反正放在我這裡也沒什麼用。”
許知意感激地點點頭，將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此刻，她的內心波濤洶湧，無數疑問在腦海中盤旋：照片中的女人是誰？為什麼和自己如此相像？她和自己的身世有什麼關係？是否該去尋找答案？這一連串的問題讓許知意既期待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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